“阿辞,不看了吗?”祁白及时拉住她的手。
“不看了, 不看了, 这题材儿童不宜。”反正某人常常说她是儿童,她这回不介意承认一回。
祁白扯住她的手, 回头看了一眼门前的易拉宝,标题非常辣眼睛:what you don't know about male genital anatomy(你所不知道的男性生-殖解剖学)。
祁白:“……”
“是吧是吧, 不看了吧?这多尴尬。”叶辞见他不出声,趁热打铁道。
“不, 还是看一看吧, ted都是各界顶尖名人做讲师的,机会难得。”顿了顿,补充道:“更何况, 我还真是想知道还能怎么样研究。”
叶辞内心在咆哮:“……”
听讲座的人还是不少的,挑选了两个不错的座位坐了下来没过多久讲座就开始了。
讲师是一位年轻女士, 短发, 笑容满脸,她早期其实是研究动物解剖学的, 后来才对这个课题产生了兴趣。
老实说, 全部演讲听下来才知道这个演讲其实非常正经的,并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而且说的都是非常前沿的一些研究, 这让叶辞真是大开眼界。
演讲不长,前后也就15分钟,演讲完了之后所有人都起立拍掌, 氛围达到顶点。
事后两人从大堂里出来,已经出太阳了,晒在人身上特别舒服。
叶辞一直没有说话,低头走路若有所思。
祁白怕她摔到,牵住她的手,让她看路。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叶辞回神,抬头看向他,“感觉今天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人体的构造真是很奇妙。”
“那你需要实际观察一下吗?”祁白逗她。
叶辞立即察觉出他的话不怀好意,“不需要!”几乎是秒答。
“嗯?不是说感兴趣?如果你读医学的话,这些其实都很正常。”
“我不读医学!”叶辞一口拒绝,语气很干脆很冷静,但耳廓还是悄悄红了。
祁白摸了摸她的耳廓,没有再多说下去,但是看着她雀跃的模样,觉得这次没带她来错。
因为以她的能力,她适合更广阔的天地,应该看更多长眼界的东西。
下午去了隔壁艺术学院参观,那里学术氛围也非常自由,同样即使是过年期间,仍旧有许多人在画室里临摹学习。
不小心走到了一个在画着人体模特的画室,各式男模特裸-露着全身给面前的学生做临摹练习。
叶辞:“……”
祁白立即捂住她的眼睛拖她走。
“刚刚看到的赶紧忘掉。”
两人出了艺术学院,祁白对她说道。
“我还来不及看什么你就拖走我了。”叶辞这是实话实话,由于视角关系重要部位都被那些临摹的学生给挡住了,根本没看到什么。
“以后还是别学艺术了。”
“为什么?艺术不错啊。”
“我思想比较传统,接受不了刚刚那种艺术。”祁白特地加重了“艺术”两个字。
“刚刚在医学院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叶辞斜睨他,脸上笑容有些促狭。
“那不一样。”
“一样,都要接触人体接触生……”
“再说我要吻你了。”
“……”叶辞立即闭嘴,捂住了嘴。
今天一天的行程都非常充实,叶辞玩得很累,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店老板。
店老板大过年的也没地儿去,只能到越前街那些相熟的店铺里蹭饭吃,接到叶辞的电话刚刚吃饱饭摊椅子上。
“喂?丫头,找我有何贵干?”
“店老板,我想问问祁白的手能不能补救?”上次去店老板那里其实让他看过他的手,但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店老板说他要好好想一想。
这次自然是要再问一次。
“一个人的手相破了那就是破了,上次祁白在我没好意思说出来,你现在再问我,我也不怕实话实说了。”听店老板的语气很没所谓。
“一定有办法的,你别瞒着我了。”叶辞其实一直都很担心祁白那次受伤会对他的命道产生不利的影响,店老板又是卜出了凶兆,所以年初一的时候才送了一个符咒给他辟邪,符咒上的字是用她的血和朱砂混制而写,比寻常符咒好上不少。
但这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必须要找到万全之策。
如果店老板能说出方法的话,她也打算将她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不过现在她的想法还没有成形,今天实在是看了太多新奇的东西了,她还没有完全消化得过来,所以并没有说出来。
“丫头,你老实告诉我,你对祁白是怎样想的。”店老板似乎拿她没办法,只能先问道。
“店老板,自从我奶奶死了之后我就没亲人了,祁白是我亲人,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能让他出任何事。”
“他现在不是好端端活着吗?哪有出什么事?那个凶卦你也别太相信,测得不准也有可能的事情。”
“我不管你的凶卦准不准,我要保证他的将来,不止是他的现在。”这或许是她目前为止唯一能为祁白做的事情了。
店老板在那边似乎暗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还没有答案,有了再告诉你。”
“大概要多久?”
“还要来催我了?”店老板咂舌。
“你常常不靠谱,不催不行。”
“一个月之内我给你答案。”
“好。”
叶辞挂掉了电话才返回房间里,自然是不能让祁白听到她讲这通电话的,回到酒店发现他已经洗好了澡坐床上了,手里拿着明天的参观详情表。
他看到她进来,问道:“刚刚去打电话了吗?”
“是啊,打了个电话给店老板和他聊了几句。”
祁白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拉过了她到自己怀里,和她一起看节目单,“明天去解剖剧院。”
“解剖剧院?什么鬼?”叶辞眨了眨眼睛,问他。
“明天去了就知道了。”祁白卖了一个关子。
…………
所谓解剖剧院其实就是16世纪在欧洲流行的专门为解剖尸体所建的一种特殊剧院,像是古代法庭庭审的圆围式结构,从高到低一直下来,中间会空出一大片空地,放上解剖台,解剖的人就会站在上面,向所有人展示他是如何解剖以及理解人体结构的。
解剖的艺术自然是持续发展着,但是解剖剧院许多都荒废了或是被改造成了博物馆,不再像中世纪时候公开进行人体解剖。
费蒙自然也是一样,不过这座解剖剧院现在是隶属于哥拉斯大学的,平时有名师上大课的时候会在这里向学生进行解剖,讲解人体结构。
而祁白和叶辞十分幸运的是,在这次参观的行程之中有幸看到哥拉斯大学乃至是全国最著名的神经外科教授及医生吴卓尔为他们进行一位大体老师的解剖。
这次的解剖课题是肥胖对人类健康的影响,通过解剖一位高175cm,重150kg的青年男子来进行实验和检查。
解剖台上通常需要3个人去协助解剖,一位是主要的解剖医生,另外两位分别是礼仪官和从旁协助的外科医生,这样现场不会过于混乱,主职解剖的医生也不会太累。
然而这次解剖却是由吴卓尔一人进行,没有人从旁协助,只有在搬运大体的时候才有人从里面搬进来放台上。
不得不说,吴卓尔这人还真是非常有勇气,而且十分有实力。
那位大体老师是一名重达300斤超级大胖子,大体运进来的时候由四人协助才能将他抬到解剖台上,进行这次的解剖。
白布还盖在遗体之上,但依稀能看出这位大体老师的身形是真的庞大,是寻常这般高度男子的2倍有余。
解剖剧院里弥漫着一股子甲醛的味道,甲醛用作消毒,让这种解剖前的气氛更加肃穆。
解剖之前是要全体参与的人员起立致敬默哀,毕竟能够在死后捐献出遗体给医学做出贡献的人是十分可敬的,他们应该要在开始之前怀着敬畏的心向每一位大体老师致谢。
吴卓尔已经戴好了医学用手套以及一个透明的护目镜揭开白布开始解剖了。
大体老师看上去的面容非常年轻,40不到的年纪却因为急性心肌梗塞而去世,临死之前还是立下了遗书说要捐献自己的遗体给哥拉斯大学作解剖之用。
叶辞和祁白坐在比较高的位置,能将整个解剖台和医生的动作都一眼看尽,鼻端弥漫的味道也没那么难受了。
尸体因是从别处加急空运过来的,是新鲜的大体,由于保存得好,并没有出现如想象中的尸斑、尸绿等现象,但因为他的体型过于肥胖,又是心肌梗塞而死,这会儿腿上都起了很多密集的红色水泡。
大体老师的面容死白,了无生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任人宰割。
吴卓尔非常沉着冷静,他今年虽然只有35岁的年纪,但是涉足外科已经多年,非常有经验,现在正拿了一柄锋利的小刀按住大体老师的胸口,从两胸之间的位置一刀切下去,一直切到腹部盆骨的位置才停下——
黄如牛油的厚厚脂肪层立即显露了出来,简直不能直视。
叶辞离大体老师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么一刀切下去其实看得清清楚楚,祁白在她身旁也沉默地看着,没有作声。
“这位大体老师的皮下脂肪层可能厚达10cm,都是由1cm体积的脂肪粒组成的,而且身体内部的各种独立器官都已经看不见了,必须要将一部分脂肪割除开才能找出心脏、肺、脾脏等器官所在的位置。”
吴卓尔边解剖边讲解,叶辞看着那具满是黄油与肥油的大体,忽而想起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和奶奶去过一次殉葬场,那天那个殉葬员在焚化炉里焚化一位重达200斤的大妈,那可能是她第一次火化这么重的人,在焚化到了一半的时候,尸体内部的黄油都从焚化炉里流了出来,几乎整个焚化车间都是黄油,漂浮着黄油被烧焦难闻的味道。
那次她和奶奶好像是去度化一只冤鬼,一进去就踩到了一脚黄油,黏糊糊的,恶心至极,当时她穿的鞋子还是没有买多久的,没想到以踩了一脚黄油而报废。
那种像吞了死苍蝇的感觉真是甭提了。
“真想不到我死了之后还能被这位医生解剖。”
叶辞正看得入神,忽而有人在她旁边喃喃自语。
她循目看过去,看到自己身旁坐了一缕和解剖台上长得一模一样的灵魂。
叶辞:“……”
灵魂似乎也知道她能看到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小妹妹你好啊。”
叶辞继续面无表情:“……”
接下来全程她就在旁边听着这抹灵魂在拼命吐槽自己肥胖到不得的身体——
“真是难为吴医生了,我的胸骨这么难找都被他找到了……”
“没想到我心脏已经膨胀到这个程度,怪不得我生前总觉得呼吸困难……”
“啧啧,这就是所谓的肺水肿吗?挤一挤的话水分真是很多……”
“这么一堆肥油里居然能将我的肝给分离出来,实在是厉害……”
……
“天!早知道我死之前就听他的吩咐去减肥吧唉。”
解剖足足进行了一天才完全完成,吴卓尔已经将他的死亡全部病因给分析出来,到最后他换了一副手套,开始穿针引线,将全部取出来的脏器都一一放回去,为他缝合早上一刀切下来的刀口。
这个过程他沉默而肃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偶尔会从他脸上看到有痛苦之色闪过,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毕竟这次解剖是一次极大的实验,几乎全部由他一人完成,强度、难度都达到了顶点。
叶辞觉得这缝合刀口的一幕真是很能让人进行深思,仿佛一切因素都尘埃落定,他身而为人的使命也真的到此为止,将刀口全部缝合之后他可以彻底阖上双眼,正式上路了。
虽然事实上,她隔壁那位还在喋喋不休。
全部解剖完成之后已经是晚上8点了,祁白并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意思,而是带着叶辞到后台那里等人。
叶辞:“还有事?”
祁白:“嗯,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叶辞:“朋友?是他?”她知道他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祁白:“是。”
两人说着,刚刚进行解剖的那位吴卓尔便从里面出来了,一大群学生围着他问问题,真是乐此不疲。
叶辞看着他,忽而发现他身上的黑气非常浓重,刚刚在解剖台的时候不觉得,很可能有大体老师在旁边干扰着,但是现在她看得清楚明白,吴卓尔身上的黑气已经到了可以淹没他自身的地步。
难道这人患了什么重病,命不久矣了?
祁白和叶辞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吴卓尔有空,事实上对方也看到他们了,立即过来打招呼,“祁队,很久没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