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向北斜靠在墙上,一手塞在裤子口袋,一手拨手机。
接通了,对方不说话。
他等了等,开口:“我们分手。”
不是请求,不是命令。只是淡淡的一句陈述。
“为什么……”
他收线,没有回答。
站得久了,臣向北腿酸,走到台阶上坐下,不时抬头看看二楼的那个房间,黑洞洞的窗口。她还没回来。
路灯是橘色的,和他的人一样昏沉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终是按捺不住,翻开手机,翻找出通讯录里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接通。
“喂?”
她的声音,此时听来,有些失真。他一时怔神。
“喂?”
“是我。”
“你是?”
“向北。”
“……”
“你还没回家吗?这么晚了……”
“向北?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家楼下。”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这里堵车,可能会晚点到家。”
“我等你。”
他昏昏欲睡,快进入浅眠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倏尔抬起头,看见一张被路灯勾出了柔亮轮廓的脸孔。
进入楼栋,上楼,他们都没说话。
臣景阳找钥匙开门,他在身后观察她。
她比之前成熟很多,栗色卷发,微微挽起,露出白皙的后颈,黑色连身太阳裙,细高跟。她身上有淡淡酒味,这让他好奇,却问不出口。
门开,他跟在她身后进去。
“喝什么?”
她客气,有点疏远。
他听出来,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她脸孔对着他,在白炽灯下,她脸上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化淡妆,白脸孔,红唇,饱满鲜亮的粉色,眼影是魅惑的紫。
“喝什么?”
她又问了一遍。
“咖啡。”
“小孩子,喝什么咖啡。果汁怎么样?”
明明是她问的他,可到头来还是要替他做决定——他找回了些亲切感:“那就果汁吧。”
她找杯子,开冰箱,背对他,给他倒果汁。
他坐在客厅,观察周围。公寓不大,装修简单,墙纸是米色,她喜欢的颜色。吸引眼球的,是那座仿古座钟,她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回国了?”
“……”
“阿姨告诉你的?”
他抬眼看她背影,沉静的怖人的瞳仁,一瞬不瞬。
“不是。”
“我爸告诉你的?”
他摇头。
她有些疑惑,不禁回过头看他,却只见他垂着眼,盯着茶几某处。寻思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不禁莞尔:“晴微那丫头告诉你的,对不对?”
见他迟迟不说话,她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你和晴微在一起了对不对?”
他又不说话了,拿着手机,一会儿翻开,一会儿合上,动作隐隐透出一丝紧张。
她的号码,一直存在他手机里,却一次都没拨出过。每一次,都像现在这样,翻开,盖上,再翻开……动作往复,他没有一次能鼓起勇气按下按键。
“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说你在我这儿?”
她把杯子放到茶几上,问他。
“这房子不错。”
“哦……”他在回避她的问题,她笑一笑,也没当回事儿,“这是学校分配的房子。”
想了想,她还是问了出来:“爸知不知道你要来找我?”
他“啪”的一声合上手机翻盖,另一手拿起杯子。
可唇靠着杯口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喝,想了想,又将杯子放下,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还记不记得,你走的时候,我对你说的?”
她笑一笑,浅浅的笑痕:“记得。”
“……”
“你那时还是孩子。孩子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当回事儿?”
“我已经20了。”
她叹口气,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看着手里的咖啡杯。她喝咖啡,他喝果汁,她是姐姐,他是弟弟,即使没有血缘,一些界限还是不能被逾越。
她看看钟:“不早了。你是住这儿,还是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臣向北盯着杯子,杯子里色彩艳丽的橙汁。
“我回自己公寓住。”
臣向北说完,执起杯子,仰头将果汁全部灌下,然后起身朝玄关走,没再看她。
她看着他的背影。四年过去,他似乎又长高许多。她这么想着,叫住他。
他回过头来,听见她问:“什么时候,你能叫我声姐?”
******
万佑礼坐在楼梯上。
进出宿舍楼的女生,很多都认得他,有人好奇,频频回首,他当没看到,无所事事地转着手机,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有车子开到宿舍楼前,他起身,迎上去,车上下来的,却不是他等的人,又一次失望地踱回来。
如此反复,他心里焦急难耐,只觉得时间漫长又难熬。
手机上的电子时钟跳过数字九的时候,一辆计程车开进宿舍楼前的小路。他第n次迎上去。
西曼从车上下来,正见万佑礼朝自己走来。
出租车开走,她站在原地,他停在楼梯的第一阶。
两人都没说话。
僵持了一分钟之久,西曼重重叹口气,绕过他就走。
“对不起。”
他在她身后说。
她收住脚步,却也没回头。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他突然骂了句“sh——it!”,猛然拉住她手臂,要她正对自己:“他妈的别老背对着我!”
她不说话。喉间哽着什么似的,堵住了心口,突然间很想大哭一场,可眼睛偏偏又干涩异常,蕴不出一滴泪来。
西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活就哭不出来。
是不是泪腺有问题啊?
她心里嘀咕,也就突然没这么气了。
“你觉得我错了是吧?我是有错,可你……”他想了想,豁出去,闭起眼的瞬间低吼出来,“你这么引诱个男人,就没错了?!”
离的近的路人全都停住了脚步,朝这边窥探。
西曼声音像是从牙缝儿间挤出来的:“小点声行不行?”
她现在烦得很,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没泪。而且一说话,一牵扯嘴唇,嘴唇滚烫的痛,让她想起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引诱他?她引诱他?难道他还觉得委屈了?
她的话提醒了他,他似乎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小声分析起她“罪行”来:“游戏是你要玩的吧?我都说了不玩的嘛,你还硬把酒瓶塞我手里!你知不知道你嘴巴那样子凑过来是个男人都……”
他没说下去,视线移到她嫣红的唇上,生生定住。
她有不好的预感,忙往后躲了躲。他眸子一颤,移开视线,喃喃道:“我又不是柳下惠……”
“那你想怎样?要我道歉?”
她克制住怒意,双手已经暗暗紧握成拳。
他拉住她小臂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指指自己的脸:“你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