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哥迎着我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进去,嚼烂了,咽进肚子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说不出来的奇怪,不是愤怒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那眼神我好像见过,放空了,穿过我,落在后面的墙上,向上,向上,一直要看到棚顶。
“好了,好了,少说几句,陈宽要进去就让他去,嚷嚷什么。”大成插进来道。
他说话的时候,我才想起大成这龟孙一直在边上,前面看好戏来着,这时才说话。
荣哥松开我,退开去,“你要去就去吧。”声音中有股无力感,累极、倦了想睡觉一般。
小白也跟着退开几步,目光不断地在荣哥和我之间徘徊,不知道在想什么。
咪咪蹲在一旁,小声地哭泣,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今天的荣哥表现得太过反常,而我也被激出了火气。
我冷哼一声,心中还有些不服气,倒不是气荣哥,而是想老子骂你句操你妈怎么了!平日里十八代祖宗都被你**个遍!我一边走进墙里,反过来,蹲下去,反手抓住着红砖,一点点挪进去。
我的身高比一般女人要高出许多,这里的空间对我来说有点小。
我有点理解荣哥为什么要叫咪咪,咪咪的体型刚好能钻进来。
我一边笨拙地像个大狗熊挪动着屁股,一边看着地,刚刚和荣哥吵过,就要做出这种动作,实在是有点尴尬。
荣哥、大成、小白就站着看我移进墙里,连咪咪也松开指缝,偷瞅着,停了哭声。
妈的!不就骂了句操你妈嘛!我又接着之前的想下去!至于那么激动嘛!不过话说回来,荣哥在骂人方面,独树一帜,操天操地操祖宗的,百无禁忌,却唯独没说过操你妈这句最普遍的骂人三字经。
让我想想,真的没骂过吗?好像真的没有!
操!你没骂过,就不准老子骂了!
我一屁股挪到顶了,墙里的砖头,还有那股湿冷的感觉咯得我难受。
我瞪向荣哥,荣哥却没看我,他支着锤子,眼神又像刚才那样,开始放空,慢慢往上飘去,一直飘到棚顶的位置,那里是眼球的位置,哼!也知道自己理亏了吧!不敢看我!
这时我的大半身子都进了墙里,还有一只脚,一只手露在外面。头也露在外面,姿势怪怪的,妈的!要是进不去,可就糗大了。
人都看着呢!我刚才还骂了荣哥,要是进不去,那就十分尴尬。还不如出来顺势跪下,给他道个歉。
不行!一定要进去!大成那龟孙还看着,咪咪眼神里也全是英雄救美后的感激,难得在女生面前露回脸,要是钻到一半就乖乖地回去,那该多没面子啊!
我反手抓着墙面,装作浑不用力的样子,硬往里面挤,嘭的一声轻响,身子一震,陷进去了一大块,里面有一处松软的墙灰,一屁股坐开,腾出了大半的空间,里面不全是砖头,也许是那个杀人犯为了藏尸,把里面都砸松了。
我一喜,把头也缩了进去,脚跟着进来,整个人都缩了进来。
好险!差一点。我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难受,在里面捶了几下墙面,洞洞的响,这才出来。
荣哥这时才收回目光,冷冷地说了句,“好,录节目的时候,也是你。”说完就走,锤子也抛在地上不管了。
其他人也讪讪离去。老九倒想是没看到一样,还特意过来问了,那东西处理了没?
我说没,忙着呢!
再忙也要先把那事办了。要不出事我可不管。
好好,知道了。我有点不耐烦。左手咯到袖中的木剑,更有点烦躁。明知道女鬼不除,我迟早还会遇到倒霉的事,可是——
荣哥他吃错什么药了?
回家路上,我还有些恍惚,不知道想什么,荣哥的事我丢到一边,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吵,这次是有点凶,不过那个餐馆要去还是不去?女鬼除还是不除?又杂着些其他念头,脑袋正痛时,闻到一股香气,停下脚步,眼前正是楼下那家餐馆。
我愣住了,晚上,里面还有点灯,透出些晃晃人影来。我犹豫了半晌,转身离开。
突然一个人从里面冲出来,抓住我的手,我吓了一跳,要甩没甩开。
“你想干什么!”
那人正是上次唱生日歌的服务员,两只眼睛嵌在脸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你还没买单。”
“啥?”
“没买单,392块。”
我想起来了,上次厕所遇鬼,直接冲出来,忘了结帐。
理亏在我,脸红了,我跟着进去。
那服务员也没多说,带我进去,走到柜台。
餐馆里居然有客人,我经过桌子的时候,那人突然一伸手把我抓住。
我被人抓得有点神经质,抬起手来,那人的手劲却不弱,像铁爪子一样,勒得我手腕生疼。
“陈宽?你怎么在这?”
“嗯?老——王警官?”老王换了身便服,头发还理了一下,架了个茶色的墨镜,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我反问。
“那个——和朋友吃饭。”老王的表情有点小尴尬,不过墨镜隔着,我不太确定。
“哦,好的,您忙啊——”我准备走。老王却没松手。
“帮个忙成不?”老王有点哀求的意思。
“说吧。”我有点好奇,看老王打扮成这鬼样,莫非是和女人约会?被人放鸽子了?只是这关我什么事?难道还叫我给他追回来不成?
“帮我去卫生间看一下,他进去有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嗯?卫生间?我也去不了啊?我无语,老王这是见网友,网友被他吓倒了,借尿遁吗?我一个大老爷们,进女厕,挨个敲门?
“这——恐怕不方便吧?要不你叫服务员去?”
“不行,陈宽,帮帮忙吧。”老王明显是不想让服务员知道。所以才托了我这个“熟人”。
我一摊手道:“这我也没办法,进女厕被人当流氓轰出来可怎么办?我好歹也是个主持人,影响我形象的事,我坚决不做。”
“不是女厕所,是男厕所。你进去叫一下就行了,我怕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男厕所?男的?
我突然想到以前小白问我要过的电话的事,老王约会的人该不会是小白吧?
我走进去,说了一下先去洗手间,再出来结帐。
服务员点点头。放我进去。
我走到厕所的时候,里面的布置和上次一样,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右手按在左手上,准备被把那只木剑拔出来。
阴差阳错地走进来,本来打算付个帐就走人,不打算搭理那东西。
不过老王拜托我进来找小白,我是不是顺便把那个东西收拾了?
有老九的木剑一定能彻底灭了她。
只是——她在哪里?女厕还是男厕?
我在门口站了一下,两边的门都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还是先把小白叫出来吧。万一吓着了他,可就麻烦。
我推开男厕所的门,门轴吱牙牙地一声长吟,那盏黄灯斜着投下一束光线,不过更多的地方还是黑暗。
镜子、洗手台还在,三个门板,只有中间那个的关着。
我叫了声:“小白,好了没?王警官在外面等着呢?”
声音在厕所里回荡着。
没有人应我。一阵阴风吹来,门板吱呀地应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