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起来了。”太平公主轻轻击掌,面露恍然之色,言道:“我记得十年前,曾见过一幅画卷,那画卷中的人物,正是谢怀玉。”
“什么?画卷?”6瑾瞪直了双目,急切问道,“此事关系甚大,四娘子你可有看错,画中之人当真是谢怀玉?”
太平公主沉沉一叹,言道:“七郎放心,这幅画卷给令月印象深刻,断然不会记错。”
罢,太平公主不禁回想起当日正值六岁的她,无意中从母后寝宫找出了那幅画卷,还拿给母后询问画中人物,没料到却被母后声色俱厉的训斥了一顿,因此记忆特别的深刻。
6瑾怔怔然半响,问道:“敢问四娘,可知画卷何在?”
太平公主想了想,言道:“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大概是仍在天后的寝宫吧。”
”天后寝宫?你是曾在天后那里见过?“6瑾双目微眯,心内掀起了滔天波浪。
”对,应该还在长安含元宫内。“
听罢此言,6瑾神色转为了肃然,对着上官婉儿拱手言道:”学士,此事对我甚为重要,我想前去长安一趟探听线索,还请你允诺。“
上官婉儿心知撰书现已接近尾声,6瑾告假离去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她想及一事,摇头叹息道:”七郎关心则乱,即便你能入得长安,进得内廷,天后的蓬莱宫岂是你去就去的?况且……蓬莱宫书房内文翰似海,你又如何能轻易找到画卷?”
6瑾眉头深皱沉默不语,显然觉得上官婉儿得很对。
站在一旁的太平公主虽然不知谢怀玉是6瑾何人,然见他听到如此消息竟当即便要赶赴长安,立即明白了谢怀玉对6瑾必定是十分重要,心头略一思忖,言道:“七郎一人的确无法进入蓬莱宫,然若我陪他同去,那就轻而易举了。”
话音刚落,上官婉儿立即是变了脸色,失声道:“令月,你如何能够私自离开?这这,如何能行?”
太平公主对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美目,笑言道:“我听闻太平公主殿下过得几日便要前去骊山温泉宫,而骊山正在长安东面不远处,待会我求公主带我一并前去,那就可以陪同七郎前往长安。”
上官婉儿好气又是好笑,暗地里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令月,没有天后的允许,即便是太平公主,也不能允许你离宫,这样做,你难道就不怕天后知道责罚么?”
太平公主深情款款地偷瞄6瑾一眼,正色道:“只要是七郎的事,受到天后责罚又有何妨?令月无怨无悔。”
话到这个份上,上官婉儿也是哑口无言无法再劝,只得在心头暗叹一声孽缘了事。
没想到李令月这般相助自己,6瑾心内感动不止,对着她正容拱手道:“多谢四娘子相助之恩,6瑾没齿难忘。”
“为了你,令月心甘情愿。”太平公主在心底偷偷一句,展颜笑道,”我与七郎本是好友,好友有难,自当两肋插刀相助,区区事又有何妨,待会我便前去请求太平公主,待过得两三天便出前去长安。“
6瑾了头,心内一片振奋。
太平公主当然不可能去求太平公主,她要找的人,是监国太子李贤。
听到皇妹想要出宫前去骊山泡温泉,李贤一双眉头自然是深深皱了起来,苦口婆心地开口道:令月,父皇母后刚离开洛阳不久,你就要离开皇宫,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吧。“
太平公主浑不在意地挥手道:”本宫做事自有分寸,六郎,你只可否?“
李贤心知这位皇妹果决霸道,平日里极难听得别人劝,瞧见她这般态度坚决,只得叹息头道:”可,可,做皇兄的这事难道还不同意吗?不过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可得多带些侍卫才行,千人马队,你看如何?“
太平公主头笑道:”好,太平听从六郎安排,我想后天出,不知六郎意下如何?“
”什么,竟是这么急?“李贤顿时瞪大了双目,言道,“公主出宫可不比常人,銮驾仪仗车马等等一应事物准备起来往往须得几天,皇妹你还是稍安勿躁,不要操之过急了。”
太平公主岂能容得等上这么多天,纤手一摆一语定音:“我已决定后天出,至于所有事物,一应从简备置。”
听到向来喜欢盛大出行的太平忽地转了性子,李贤登时膛目结舌了。
而在裴府之中,6瑾也向华阳夫人禀告有事前往长安。
华阳夫人眼见6瑾孤身上路多有不便,本欲派出家中仆役跟随伺候,然还是被6瑾婉言谢绝了。
上官婉儿却对太平公主这番冒然之举担忧不已,在公主銮驾准备妥当的那天晚上,她亲自来到了公主院,问道:“殿下,你这样私自前去,若是被天后知晓,可是会惹来大麻烦的。”
太平公主正在收拾着男儿衣装,见到她如此模样,嫣然笑道:“太平心系七郎,为了他难道还要选择退缩吗?放心吧婉儿,所有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绝对不会露出丝毫马脚。”
上官婉儿却不知晓太平公主心头的那番惊人计划,心绪复杂地轻轻颔,言道:“那你一切可得当心,婉儿无能为力,也只能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太平公主微笑颔,想及能够与6瑾单独赶路,心内不免生出了一种不出的兴奋,那双好看的黛眉也是飞扬了起来。
出得公主院,上官婉儿踽踽独行在宽阔的宫城夹道之上,四周雪花飘拂积雪深深,穿着厚实锦靴的莲足踏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不止。
她身形曼妙长腿错落,浅浅的脚印走了很远很远,及至行到上阳宫外,上官婉儿这才惊然回神,不敢相信自己就这般走了许久,以至于身上满是积雪。
入宫登上观风殿楼阁,五层高度正好可以俯视灯火迷离的整座上阳宫,望着飘飞不已的鹅毛大雪,上官婉儿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觉,喟然长叹了一声,梦呓般地喃喃道:“对待6瑾,我,实在不及太平啊……”
寒风呼啸,泯灭了那浅浅的声音,天地间,唯有落雪飘飞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