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本是水景式园林,宫内水流甚多,水池湖畔更是多不胜数,星星缀在地面上,宛如片片明镜煞是好看。
沿着回廊水桥走得半响,不多时,上官婉儿已是来到了谷水水畔。
谷水源于洛阳西面的渑池县,穿上阳宫而过注入洛水之中,水流平缓清澈见地,正是荡舟遨游的不错之地。
谷水旁边的凉亭内,太平公主正在宫娥内侍的陪同下,坐在其中休憩,一领火红如血的红衣在炎炎夏日看上去无比显眼,就好似园圃中盛开的牡丹花般娇艳动人。
上官婉儿刚步入亭下,太平公主已是现了她的到来,慵懒地伸着懒腰站起了身子,袅袅停停走了几步,笑道:“婉儿真是大忙人啊,等你如此之久方才前来。”
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私交甚笃,自然不会拘于繁文缛节,进入亭内笑道:“俗事缠身而已,何能比得公主悠闲,公主久等了。”
“无妨,能来便好。”太平公主毫不在意地一笑,吩咐旁边内侍道,“准备画舫,本宫要入河游玩。”
片刻之后,一艘画舫轻快地飘入了滚滚滔滔的谷水当中,顺着清澈见地的水流飘荡而下,悠悠缓行。
画舫船头早已立起了一片帷幕用以遮挡阳光,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端坐其中,轻声笑语接连不断。
饮罢一杯冰镇葡萄酒,太平公主俏脸微见酒后红晕,她今日邀请上官婉儿前来本有目的,话题自然转到了心中所想的事情上,故作关切地言道:“自从来到洛阳,婉儿你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多了,瞧你更是消瘦了不少,难道很忙么?”
“公主有所不知。”上官婉儿轻轻一叹,玉手伸出拈起一枚葡萄放入檀口当中,稍事咀嚼半响,接着言道,“婉儿如今不仅要替天后处理奏折,而且还需要总撰编书,自然是非常的忙碌。”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言道:“对了,起撰书,6瑾等人可为婉儿你分忧啊?”
上官婉儿忽地坐直了身子,微笑道:“起此事,6瑾当真是算得一个不错的人才,区区几日便厘定好了孝经的大概目录,虽然以后肯定会有所调整改动,然也为撰书指明一个大概的方向,真替我分忧不少。”
太平公主听她对6瑾如此推崇,心内不禁有些得意,毕竟6瑾乃是她心头所想所思之人,能够得到眼高于的上官婉儿的赞誉,太平公主自然感到非常高兴。
稍事沉吟,太平公主感叹言道:“昔日母后集聚北门学士专门出谋划策,在奏折处理方面,北门学士可谓出力甚多,如今那一代北门学士渐渐老去,出谋划策之职全都落在了婉儿你一个人的身上,何能不忙,何能不累也?”
话音落,上官婉儿微感奇怪。
以前太平公主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鲜少议论政事,今日突兀此言,而且话头直指处理政事的关键环节,如何不令上官婉儿有些意外。
心念闪烁间,上官婉儿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婉儿本为宫奴,能得天后赏识委以侍诏重任,本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自当拼尽全力为天后效力。”
太平公主不屑地撇了撇嘴,似乎不太满意上官婉儿的回答,言道:“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本宫也只是关心你而已,如今北门学士议事之权形同虚设,母后处理朝政也很少询问北门学士的意见,你这侍诏不仅要处理奏折,更要履行参谋政事之职,着实太累了。”
到这里,太平公主话语顿了顿,尽量使得接下开的口气波澜无惊,仿佛在述一件事:“这样,找个机会本宫对母后,看能否寻得一两个出色之才来帮你分担文案事务,也让你有更多机会腾出手来关注政事,而非整日坐在那里垂头书写,你看如何?”
望着太平公主熠熠生辉的双目,一丝疑惑飘过了上官婉儿心头,暗忖道:太平此话何意?找人帮我分担文案事务,莫非是想要分我侍诏之权?难道她想插手政事?”
心念及此,上官婉儿更是警惕,笑言道:“公主的好意婉儿心领了,不过文案之事繁杂纷乱,若是让那些从未接触过的女官前来,只怕会帮上倒忙。”
太平公主英眉一挑,笑言道:“本宫也知道许多女官都是笨手笨脚,自然入不得婉儿你的法眼,哎,刚才你不6瑾非常不错么?要不就让他前来助你,反正他身为北门学士,本身就有参与朝政的权利,你看如何?”
6瑾?她竟然推荐6瑾?
听罢此话,上官婉儿立即就呆住了,了这么多,太平公主并非是想要将她的亲信安置在自己身边,而是推荐刚进入翰林院不久的6瑾,这是为何?她究竟有什么用意?
联想到太平公主对6瑾担任北门学士时不予余力的推荐,以及乔装宫女偷偷前去与6瑾幽会之事,陡然之间,一丝了悟掠过上官婉儿的心海。
世间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同理,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太平公主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相助6瑾,其中必定有着隐含其中的深刻缘由。
如果上次太平公主推荐6瑾成为北门学士,尚有与之蹴鞠意气相投在其中,那么这次想让6瑾协助自己处理奏折,事情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了。
莫非她……
想到这个可能,上官婉儿心内阵阵紧,顿觉呼吸也有些急促,看向太平公主的目光不禁有些怪异了起来。
面对上官婉儿惊讶莫名的表情,太平公主倒显得镇定自若,她斜靠着凭几而坐,晃动着酒杯微笑道:“怎么,本宫推荐的人选让你很惊讶么?瞧你那是什么表情?”
上官婉儿恍然醒悟了过来,呐呐言道:“婉儿只是有些奇怪,毕竟公主对6瑾实在太过青睐,竟这般相助与他……”
太平公主心知自己心头这些伎俩瞒不过上官婉儿,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直言相告获得上官婉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