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头七过后,平阳公主方才告知薛朗,她乃是圣人敕封的台州都督,不过,考虑到她目前身子不变,圣人特许她从权变通,可等诞下孩儿后再去台州,之前可使手下代为履职。
公主殿下自有考量,她留在越州与薛朗团聚,她的长史韩进,还有新提起来的司马曾闯已然奔赴台州,代她接手都督权职。
曾闯这人薛朗知道,出身熊罴军,以前是叶卿的副将,对练兵十分有心得。而韩进又精于细务,这两人搭档,颇有点儿后代军政结合的那一套。
平阳公主道:“台州非是军机重地,也非富庶之地,驻军有限,也无府兵,城防兵不过数千人,我以长公主位任职都督,得圣人敕令,可募兵两万,加上你我的部曲、护卫,约莫可得三万人马。”
薛朗在民部任职过,对各地的资料皆烂熟于胸,再结合现代对台州的记载,道:“台州居山面海,受地形限制,人口田地都不算多,更谈不上什么经济,募兵两万……军饷呢?朝廷负责?”
平阳公主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道:“头年朝廷负责粮饷,之后便需自筹。”
卧槽!不用问都知道,这肯定是老丈人给他出难题!薛朗有些蛋疼,有个善于经营的名头,也是可怜!
薛朗想了想民部对于台州的记载,道:“以台州本地的经济能力,养三万人马,感觉略有些吃力。若不想扰民伤民,这养兵还真只能自己来。”
平阳公主颔首,道:“是故,幼阳可有良策?”
战时养兵可从权,平时养兵却不能那么搞。说白了,还是要钱!
薛朗皱眉沉思,若说经略江南的话,参考后世历史记载,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在此之前,有个问题要搞清楚!薛朗问道:“建瓴你对台州是什么定位?”
“定位?”
平阳公主不解。薛朗解释道:“就是你心里对台州有什么打算!是打算建个可掌控的根据地呢,还是就是履新的地方,在其位便谋其政,并不打算经营?”
平阳公主听明白他的意思后,断然道:“台州乃是我之台州,须得进可攻,退可守,也是你我夫妻一家立足之地,断不可无有自主之力!”
薛朗懂了,道:“若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一个办法!”
平阳公主妙目一转,笑得情意款款:“请郎君解惑!”
薛朗被公主殿下情意绵绵的目光看得脸热,这说正事儿呢,公主殿下居然犯规的乱放电!咳嗽一声,故作严肃道:“提请筹建水师!”
“水师?”
平阳公主收起调笑之态,神情若有所思。
薛朗侃侃而谈:“对,就是水师。大海之上,财富无穷无尽,别说养活三万人马,就是三十万也不成问题。唯一受限的地方就是船。我大唐应该还没可以航行到大洋深处的大船吧?所以,目前来看,只能沿着海岸线在近海航行,不过,就算只是在近海?,也足够了,让船队带上大唐的瓷器、丝绸,去与沿途海岸线的国家换取黄金、珍珠、香料等等,这些东西,在长安、洛阳定能卖出大价钱来,商人逐利,为了挣钱,定然会聚集台州,如此一来,台州的人口就会增加,人口增加了,当地的经济、赋税就能上涨,带来诸多好处……”
薛朗细细的向平阳公主讲说海洋贸易能带来的好处,以平阳公主的城府也不禁听得双目异彩连连,颇为心动。
薛朗道:“这次我被流放,但圣人待你,依旧圣宠不绝,从某些方面来说,你就是一面可以倚仗的旗帜,筹建水军后,开展远航贸易,有你这面旗帜在,旁的人等闲也不敢伸手。何况,我们并不是要把利润全部死攥在手中的人,做起来不成问题。况且,搞远航贸易还有几样好处!”
薛朗看看四周,平阳公主会意,朝初雪看了一眼,初雪立即行礼告退,护卫们散开,客厅里只余薛朗和平阳公主。
薛朗道:“其一,也是最大的好处,大海之上,各种岛屿星罗棋布,适宜耕种、居住的也不是没有。若能择一二,善加经营……这才是真正的进可攻,退可守。”
平阳公主微阖的双目,蓦然睁开,双目掩不住的惊色望着薛朗,薛朗连忙道:“我的意思不是要做什么大不韪的事情,大唐挺好的……”
平阳公主突然起身,倾身抱住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脸上带笑,柔声道:“我知!郎君所谋者乃是父亲百年之后,与为妻心中所虑,不谋而合。”
平阳公主顿了顿,额头与他相抵,眼神隐见欢喜,续道:“郎君此策极好,若能依计行事,则为妻心中所忧尽数可解,上上之策也!”
听到解了平阳公主的烦忧,薛朗挺开心的,笑得像个傻子,嘿嘿直乐。平阳公主轻轻一笑,脸庞略移开了些,一双妙目情意款款:“为妻原以为已知郎君之才,如今方知不过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薛朗被夸得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殿下过奖。”
平阳公主轻轻一笑,秀目凝视他一会儿,问道:“其余好处呢?郎君尚未向为妻道来。”
薛朗咳嗽一声,假装不在意脸上的热辣,道:“建瓴你知道真腊国吗?”
平阳公主一怔,道:“似有耳闻,约莫是环王国邻邦?”
环王国便是占城在五代以前的名称。薛朗竖起大拇指:“殿下真博学广闻。”
平阳公主不语,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看着他。薛朗哈哈一笑,道:“真腊就是环王国的邻邦,听说真腊国盛产稻米,所种植的稻种,不需精根细作,不需移秧,旱不求水,涝不疏决,耐旱耐涝,适应性强,易于耕种。若是能引进这种稻种到台州,然后再种些红薯、土豆,则粮食问题可解!”
到时候,有粮又有钱,再加上经营的小岛,无论怎样的情况,都有了进退腾挪的余地,操作起来就容易多了。
有平阳公主和薛朗在,薛朗都不担心李唐皇室会对他们的后裔做什么,两人皆有功于大唐,即便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不至寒了功臣的心,朝廷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薛朗怕的是——
将来李治当政,再扶持出一个则天大圣皇帝来……那娘们儿杀人可从不手软。李唐皇室的子弟们,皇亲国戚们,不论男女,死在她手上的可不在少数。今日的选择,不过是给将来的儿孙们一条活路。
当然,这些不能对平阳公主说,但是,公主殿下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想来她也知道权利斗争的可怕之处,即便不能预知后事,也能明白这种长远之计的好处,从而做出恰当的选择,他的公主殿下眼光、手段可从来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