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识‘刷’地从位置上跳起来，最让他想不通的问题，院长居然知道，而却是比谁都清楚。
这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他总有种感觉，如果能解决了‘会议’的问题，其他的问题都会一一迎刃而解。这次来找院长，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不过会能获得重要的线索。
今天就是他解决孤儿院所有事情的日子吗？早知这样，一开始几应该过来了。
“快说！”
这两个字毫无保留地显示出，李识的内心此时有多么着急。
院长却慢慢地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走到沙发旁的饮水机边，替自己的茶杯里续了一杯水，“忘了问你喝不喝水呢，你要是喝的话……”
“我不渴，你赶紧跟我说一说‘会议’的事。”李识的视线跟着院长从办工桌移到沙发那边，一直克制住自己跑过去帮她快快地倒水。
“你急什么？”院长又慢悠悠地从那边走回来，悠然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只不过我实在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不对的地方？”院长的话让李识不禁皱起了眉头，反问一句。
只是看院长的表情，她确实觉得这件事没有值得提及的地方，仿佛在她的心目中，那是一件极其普通不过的事情。
“不是啊院长，你所说的‘会议’，跟我说的是不是同一回事？”李识开始怀疑刚才院长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我说的是孩子们自己组建的会议机构，里面全是小孩，没有大人参加。但是这个机构能让所有的孩子服从，即使有惩罚，连受刑的人自己也要成为施行者。”
“哦，这一点我倒是不了解。不过你前面提的我都知道，我觉得我们说的，正是同一个‘会议’。”院长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道。
李识愣住了，这样都说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见他这样，轮到院长显得有些得意了，“其实啊，那个所以的‘会议’是我带头举行的。应该说，我是唯一一个参与其中的大人吧。”
李识目瞪口呆，就说没有大人那些小孩自己弄不出这样的东西。不过参与会议的大人，居然是院长？
“不过这只是为了让孩子们体会孔圣人‘吾日三省吾身’的意思，没什么不妥的啊。”院长说道：“很多年以前，有一次我去孤儿院里，带了一批名人语录的海报过去，其中有个孩子问我‘吾日三省吾身’是什么意思。”
院长望向窗外，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我细细给他解说之后，忽然动了个念头，让他们也学这孔圣人那样，每天熄灯睡觉之前聚到一起，开个小小的会议。每天抽一两个，把当天他自己所做的事大致说一遍，然后大家讨论有那些做得对，又有那些是做得不够的地方。把好些当成是经验让大家来学习，把不够好的制定成一条条以后谁都不能再犯的规矩，如果有谁不小心坏了规矩，那就要接受一些小小的惩罚了。”
李识听完已是心中了然，自己说的会议，跟院长所说的确实同一样东西。但她作为会议的实际发起人，却不知道，这个会议已经变质了。本来的一番好意，现已沦为有些人拿来控制孩子们的一个工具。
想罢李识一笑问道：“不知院长小小的惩罚指的是什么？”
“孤儿院的孩子们跟外面的孩子不一样。”院长死思量了一下，斟酌着用语说道：“对于他们来说，吃的应该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过去我就亲眼见过。很多偷偷把吃不完的食物藏起起来的列子，所以我建议他们的惩罚是，把明天晚餐的肉类分给其他的，年纪最小的孩子。”
李识又是一笑，说道：“你不必说得那么小心，不就是明天不能吃肉吗？我不会去告你虐童，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我刚到孤儿院的第一天，就罚他们全体不给饭吃。不过……”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院长你知道吗，前天晚上有一个孩子犯了错，你知道他犯了什么错？又受到了什么惩罚吗？”
不等院长说话，李识又继续说道：“他犯的错是跟我太过亲近，受的惩罚是被当场打得晕死过去三次。”
院长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抽干了身上的血那样，用来着惊恐的眼睛，瞪着李识。
李识也不管院长的心脏受不受得了，又说道：“至于施刑的人，就像我刚才说的，是其他的，所有的孩子。三十几个打一个，不管是刚会走路的还是刚会说话的，都得动手。甚至连被打的那个孩子，也要自己参与打自己。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人人参与了就没有人敢告密，即使告密了，我们也不好处理。”
院长一拍桌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碰的桌子变的水杯掉到地上，‘哐当哐当’地打着滚。
她咬着牙，带着金属颤音般的声音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是谁？！没有大人参加的话，孩子们想不出这样残忍的惩罚。”
李识坐回位置上，轻轻地摇摇头，“还不知道。”
院长的身体颤抖了一阵，渐渐恢复了平静，捡起地上的茶杯，巍巍地又走到饮水机那边。不经过这次她不是为自己倒水，而是在那边拿了个新的杯子，替李识倒了一杯水。走过来双手递给李识。
短短几分钟之间，李识觉得她的动作变迟钝了，神态也变老了，那种任事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即使天塌下来，依然泰然处之的气度，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老了，小李。”院长无力地回到她的位置边，却不坐下，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如果我再年轻十年，必定去把那个残害孩子们的人揪出来，跟他来个你死我活。可是我老了……”
李识喝了一口水，看着院长不说话。
“所以这件事我能不能拜托你？绝对绝对不要放过躲在幕后的人，就像你平时对付妖魔鬼怪那样，扒他的皮，抽他的筋……”院长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最后干脆‘咚’地一声跪到地上，“算是我老太婆求你了……”
说罢两行浊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滴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