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谁也没有睡好,花荷是因为担心和害怕,翻来翻去地一直出于半醒半睡之间。疯女人是因为肚子饿,刚刚睡着,肚子咕咕地叫几声又张开眼睛来叫饿。
而张须,则是根本不打算睡。他握住木剑,面向窗户盘坐在地上,紧紧顶住这房间的唯一入口。
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看着,花荷才打算安心睡觉,虽然难以入眠。
就这样到了凌晨,窗外的天色由黑转白,天边微微发亮之时,仍没有出现什么动静。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窗户还是那个窗户。没有什么东西从窗口闯入,甚至连风也没吹进来一口。
看着外面渐渐升起的太阳,开始吱喳乱叫,飞来飞去的小鸟,张须松了一口气。也许,今天是不会产生变化了。
跟着一阵困意袭来,他的眼皮子越来越重,面前的景色渐渐模糊。很快就像花荷和疯女人一样,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花荷叫醒的。
只见花荷捂住鼻子,“张大哥,快醒醒。昨晚是怎么回事,是谁进来过呢?”
张须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随即明白了花荷为什么把鼻子捂得那么紧。一股恶臭就从他身边不远处发出,具体的位置是三人围坐的中间,火堆的旁边。
是那个昨天花荷亲手丢出去的塑料袋。
下面还垫着她的空背包。
张须顿时睡意全无,这怎么可能?昨晚自己明明守着窗口一直到天明,并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而现在看外面的太阳,才刚从天边露出一半,说明自己睡过去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普通人连爬上七楼的时间都不够,更不说要把东西无声无息地放在三人中间了。
除了塑料袋,还有一样更另张须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睡着之前,看到的明明还是昨天的房间,但现在。房间只有四五个平方,比李识家里的厕所还小上一圈,几乎是只留下三个人昨晚躺的地方。窗口更是小得仅能一个人钻着出去。
这不是昨天的房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种无处出力的烦躁,在张须心里生出来。他十分不习惯这种没有敌人的战斗,哪怕来个几十上百妖怪,大家拼杀一番多好?现在这算什么?敌人是谁,在哪里?
房间一晚一换,而且很明显越来越小。难道要在最后变成一道水泥柱子?把三人活活挤死在里面?
或者等窗口完全消失,被闷死?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就算死,也得死在外面!
想着,张须站起来,走到那个比自己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窗户前。他的脚已经可以勉强着地走路,而他心里,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六楼!
近二十米的高度,除了他伸出脑袋的这个窗户,就是一堵墙。土黄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跳下去也只能是不死在房间里而已。
不对,从这里出去的东西,第二天回自动回到房间里。这么说来,想死在外面也是不太可能的。
等待他们三人的命运,就只有挤死或者闷死了吗?
花荷当然也清楚他们现在所处的形势,嘴唇动了好几次,似乎想问张须该怎么办,却始终没有问出口。她知道,张须也没有办法了。
疯女人显然没有他们那种忧愁,此时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地上‘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除了被挤死和被闷死,他们还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渴死,饿死。
张须忽然意识到这个,也顿时明白了疯女人在干什么,“快阻止她,她又在浪费粮食和水!”
说罢也不等花荷动手,自己就拖着受伤的脚上前,抓住疯女人的肩膀把她掰过来。疯女人果然是在吃剩下的最后那个面包。
听到张须大喊的时候,她慌乱地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然后双手紧紧捂住几乎涨爆的嘴巴,拼命把里面的面包咽下。
那面包说大不大,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至少能让花荷多坚持十天八天。张须心里是要把它留到最后救花荷的命用的。
然而现在却被疯女人当作平常的早餐给吃掉了,气得他一把把疯女人按到地上,捏开她的嘴巴就要把剩下的抠出来。
这时,一只纤细的小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张大哥算了,由得她吃掉吧。”
张须回过头,诧异地看着花荷。她是不明白这面包意味这什么吗?到最后,面包很可能能让他们其中一个人活下去。趁着疯女人大部分没吞下去,抠出兴许还能吃。
花荷面带微笑看着张须,从她的神情看来,她显然是明白这一点的,“结果都一样,不如就让她满足一会吧,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这是一种洒脱,一种大慈悲。
张须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差不多十年的小姑娘,忽然心里一阵羞愧。
是啊,真到了另外两个人都饿死了,剩下的那个多活十天八天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自己极力阻止疯女人把面包吃掉,只是因为觉得可惜而已。最后的一点食物,被一个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的人‘浪费’掉。有多少人会甘心?
但在人家小姑娘的心中,疯女人是最该吃的人。不为别的,因为她是个可怜人。
我们作为人类,之所以跟妖魔鬼怪,凶禽猛兽有有区别,不正是因为我们的心里,有这种最原始的纯真和善良吗?
张须放开疯女人,盯着花荷看了许久,才微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失态了。”
在这一小段时间里,花荷在张须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升到了很高的位置。
‘我一定要让她活着从这里出去!’
他是这样想的。
白天一向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在疯女人消化掉那个面包后,不断地喊饿。花荷不厌其烦地哄着她之中,又到了晚上。
今晚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了,天气微凉。对于没有穿上衣的花荷来说有点冷,张须把自己许久没洗的衣服让给她。花荷也介意不了太多,只要披在身上御寒。
二人都从天黑开始,就紧紧地盯着窗口。
今晚,他们是都不打算睡觉的了。
因为再想不到办法出去,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