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女人飞奔向那扇门时,突兀的睁开了双眼: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离开自己了!躬起的上身,肌肉绷得很紧;一直黯沉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想说不出的不明情感。
朝食物飞奔而去的苏启饥肠辘辘,用'饿得前贴后';来形容她现在的状况,着实贴切。
迫不及待去打开第一个餐盒的双手有些哆嗦,其实苏启忍受饥饿的能力还是相对较强的。这得归功于霍无恙的鞭策。
是奥尔良鸡翅。不能算是最爱,但还是苏启比较喜欢的食物之一。
她迅速的直接用手捏上一块奥尔良鸡翅就往嘴巴里送。真的很美味,苏启嚼了个半烂,就迫不及待的往肚子里咽,就差把骨头也给吞进去了。
等她吃上第二块时,才想起床上还躺着一个比自己还饥饿的男人。
转身的一瞬间,苏启看到了半坐在床上的乔勒言。他正用一种剖析式的目光盯看她。
苏启有些难为情,甚至于有些负罪感:奥尔良鸡翅还刁在自己嘴巴里,落在男人眼里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关键她的狼吞虎咽跟这间地下室里本有的哀伤气氛有些格格不入,难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可苏启真的很饿。
她也很想陪着乔勒言一起承受哀伤苦闷,甚至于忍饥挨饿。但人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抛弃了人性的情感,让饥饿左右了自己的思想。做出了一个人在饥饿之下本能的反应。
最终,苏启还是选择了将嘴巴里的鸡肉咽了下去,在男人的盯视下竟然有种食之无味的感觉。然后,她抱着那四个餐盒,一步一挪的走向乔勒言,低柔着声音说道:"你...也吃点儿吧。"
乔勒言没有去看那些食物,而是再次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他又陷入了他的封闭世界里,不肯跟苏启做任何的沟通。
苏启抱着那四个大餐盒,一时间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自己独自吃?肯定是吃不下去了!劝这个男人跟自己一起吃?显示男人目前的状态也没复苏到肯主动吃东西的地步。
她清楚的知道男人一定很饿,但又不知道如何去打开男人的心结。该说的话,好像自己几个小时前跟他说得够多的了...多到连苏启自己都不知道接下去还能说些什么。
回眸之际,她看到防盗门旁的小门台上,还放着一个服装袋。
衣服?苏启返回了门边,拿起了那个服装袋查看:不但是衣服,而且还是女人的衣服。
是给自己准备的么?很显然,这房间里除了自己这个女人,再无其它的了。
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少衣物穿呢?
寻思到什么,苏启开始机警的从玻璃孔洞处朝门外张望,然后又抬头开始环顾四周,找寻着类似于监控摄像头的东西。
而在苏启抬头的一瞬间,麦子健心虚的立刻关闭了地下室里的监控。
环看了一分多钟后,苏启放弃了寻找,如果真有摄像头之类的,自己也只能亡羊补牢了。
苏启是个积极向上的女人。向往美好,热爱生活。她会将痛苦的过去当成茶余饭后的追忆,却不会沦陷其中不能自拔。她认为成长路上的一切痛苦,都是为了今后更美好的生活。
苏启坐在摆放着餐盒的小桌旁静静的发着呆。
男人不吃,似乎她也有些于心不忍的吃独食。她回头看了看简易板床上那个依旧闭合着双眸,将自己与外界隔离的男人;浅叹一声后,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些餐盒上。
又过了几分钟后,苏启选择了:趁热吃!
那个装着奥尔良烤翅的餐盒已经被打了开来;苏启又忍不住的用手捏上了一个送进自己的嘴巴里。又打开一个,里面装的是...杂烩?
当时的苏启并不知道,这是麦家餐厅的一道奢华之极的菜肴,传说中的'佛跳墙';。用上了一整只鲍鱼、日本花蘑菇、海黄瓜、干扇贝、火腿、野猪肉和人参等原料做成。
苏启尝了一口:鲜美无比。先润口,再香喉,然后暖了胃。尤其是这浓汤,特别的好喝。
但苏启却没舍得多喝。她觉得这个既鲜美又滋补的浓汤很适合给床上正躺着的男人吃。
苏启又打开了一个保温餐盒:里面装的是排列整齐的东坡肉。
最后一个餐盒里是主食:意式烩饭。乔勒言爱吃的。
苏启快速的巴拉着烩饭,将自己的肚子在最短的时间里填充到不饥饿。半饱之后,苏启顿下了自己吃饭的动作,端上那个她认为只是杂烩的浓汤走到了床边。驻足凝视着依旧紧闭着双眸的男人。
男人的黑发很凌乱,在这不知道了过了几个日出,或是几个日落的地下室里,他的原本就桀骜的短发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直到现在还有几缕粘在额上。
他紧闭着双眼,苏启读不到他的内心世界。但他那张脸上,覆盖着明显的倦容,同时也烙印着黯然的凄殇。还有那唇...因为滴水未进而变得干裂,隐约着一道道的血口。
苏启依着床沿坐了下来,用汤勺沾了少许的浓汤,小心翼翼的凑近男人干裂成血口的唇。或许会因为汤里的盐份刺激疼他,但疼总比他把自己包裹在封闭世界里强。
少量的浓汤滴落在他的唇上,渗透进了男人裂开的一道道血口子里;果然是刺疼了他,他睁开了眼,盯着手捧着保温餐盒的女人。
"乔勒言,你吃点儿吧。"苏启的声音柔柔的,带上了一丝乞求的意味儿。
乔勒言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静静的盯看着憔悴了很多的女人。他没有应答,亦没有张口。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眸子里的仇恨和怨怒似乎淡了些,他的眼神儿看起来还算平静。
苏启见乔勒言不说话只是看自己,她也没有开口继续求他什么,而是用汤勺再次舀上少许的浓汤送至他的唇边。他照例没有张口...慢慢的闭上了眼,又想沉浸到他的封闭世界里。
可这一刻,苏启突然就不想让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现实。她等得了他几天,但她等不了他几个月,或是几年。因为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会为了他将自己的生活给全部埋葬掉!
追溯上下几千年,人们都会或早或晚的失去一些东西:自己的童年,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亲人挚爱,甚至于到最后连同自己最宝贵的生命!
活着的人,不能因为死去的人而悲痛欲绝到轻贱自己的生命。死了的人永远死了,活着的人不能永远活着,所以我们要好好活着。
于是,苏启用汤勺的边缘撬开了乔勒言的唇,将一口浓汤强行灌了进去。虽说大部分都从他闭合的齿间溢流了出来,但还是有少许的汤汁被灌进了他的口中。
男人睁开了眼,瞪着她,眸子里染着怒火。他很不满女人这种不顺从的挑衅。
然而,更挑衅的事还在后面。见乔勒言睁开双眼在瞪看自己,苏启索性又舀上了满满一勺子的浓汤朝男人的嘴边送了过去...
'啪嗒';一声,男人一个凌厉的甩手,苏启手中的汤勺连同里面的汤汁一起,都被掉落在了地上。
男人瞪着苏启;苏启回瞪着男人!两个人就像对峙中的动物一样,彼此互不退让。
三秒钟后,苏启从床沿边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被男人打掉的汤勺,连洗都没洗一下,就直接丢进了保温餐盒里,并再次坐回了床沿边,再次用勺子舀上浓汤往男人嘴边送去...
'啪嗒';一声,男人又是一个狠厉的甩手,苏启手中的汤勺再次被他打落在地。
苏启再次跟男人四目对峙。虽说在力量上两个人相差悬殊,但在气势上,她毫不逊色于男人。
这样的方法对霍无恙那个小霸王都有效,更别说用来对付乔勒言了!
在苏启的认知里:乔勒言自己根本就不想把自己束缚在封闭世界里!如果他真的心如死灰,如果他真的万念俱灭,他也不会用铁链自己锁着自己!更不用把自己关上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他没有走出这里,是因为他少了走出这里的动力!
整个过程中,苏启没再开口劝说过男人一句。她喂他,他甩她;她再喂他,他再甩她...
乔勒言甩砸一次,苏启就捡一次。然后再重复着喂汤给他吃的动作。直到那个保温餐盒里再也舀不出一丁点儿汤来!
苏启真的低估了乔勒言执拗的劲头!远要比霍无恙那个小霸王还要来得不可理喻。
但苏启并没有放弃,她也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关键在于,她看到了希望。他甩她,至少证明他并没有无视她对他的关心!
保温餐盒里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汤汁。也就意味苏启这样的行为必须放弃,必须作罢。
可苏启偏偏就不想让男人继续回避现实。
于是,她走到了洗面池边,直接从水龙头接满了一餐盒的流水,然后再次折回了床边,继续开始用汤勺去喂兑水后的汤汁。
监控室里的麦子健简直看呆掉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霍苏启那个看似柔弱到可以当小鸡仔欺负的女人,竟然会如此的彪悍,又如此的执着!
麦子健以为保温餐盒里面没汤了,她就会自行放弃的,可他却没想到苏启竟然会从水龙头里接来水,用兑过水的汤汁继续去喂乔勒言!
这是一种多么强大、多么执着的内心啊!
那个叫苏启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强势霸道的一面,反而以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小女人的柔弱去跟乔勒言抗衡。用这样带着坚忍不拔的温情,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更让麦子健没想到的是:乔勒言终于张开了嘴巴,将那勺兑过水的汤汁喝下!
这都什么情况?乔勒言就这么妥协了?
连麦子健都以为苏启会放弃,可却没想到她竟然在100次失败后,坚持了101次,于是,正因为她执着的坚持了这第101次,所以她赢了。乔勒言张开了嘴,喝下了那勺子兑过水的汤汁。
猛然一回头,麦子健发现了身后的米诺。显然她也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妖精在沉默的时候,有如油画一般的肃然清冷感。这是麦子健很少能看到了状态之一。
"米诺,你是不是也没想到那个女人会用兑水的汤汁去喂言哥?"似乎没有什么合适的话题,所以麦子健便嘴贱了这句。
米诺的确不会。或许她只会哭,只会去一遍又一遍的乞求乔勒言张嘴吃饭。又或者...她会让鬼谷以武力的方式去撬开乔勒言的嘴巴,然后将汤汁灌进去!
但有一点米诺自己是不可否认的:她的确不可能像苏启那样,有同一种方法坚持那么多次!
"有本事就别开口吃东西!装什么矫情啊!"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米诺挖苦了最终向苏启妥协的男人。
麦子健怔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的侧头追问道:"难道你不希望看到言哥终于肯张嘴吃饭么?"
"不希望!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想看他饿死了没有的!"米诺怒气冲冲一句,便夺门而出。
"额..."好吧,麦子健似乎又开始不懂女人的心思了。
可当麦子健继续将目光锁定在监控上时,他再一次被苏启的另类行为给惊艳了。
原本麦子健以为,乔勒言好不容易肯张口吃饭了,那个小女人应该感动得涕零,可没想:苏启并没有继续喂乔勒言第二口,而是将勺子里的兑过水的汤汁送进了她自己的嘴巴里!
"我靠!你饿归饿,可言哥才是你重点要安抚的人啊!既然他都已经肯张嘴了,你好歹也应该趁热打铁的多喂上几勺子啊!"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样的!
盯着女人抱着餐盒退回到小桌边时,似乎乔勒言也怔愣了一下。随后他的眼眸里再次被黯然的复杂思绪覆盖,将自己的心门同时关上。
坐回小桌边的苏启,回头瞄看了男人一眼: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男人又开始沉浸于他的封闭世界中。似乎有些气馁,苏启舀着那份意式烩饭送进自己的嘴巴里。
估计是体积太多,苏启呛咳了一下,又舍不得将嘴巴里的米饭给吐出来,便喝了一大口兑过水的汤汁。被狠狠实实的饿了这些时候,才会让人更加珍惜食物的来之不易。
大概半分钟后,苏启抱着意式烩饭再次挪到床沿边坐下。她知道男人还不肯主动吃饭,就容他矫情一回吧。
大半勺子烩饭喂到了男人的嘴边,男人没动,亦没张嘴;但这次却没伸手来挥甩。
"乔勒言,如果你再这样,我会去托梦去给乔安东大哥,说他弟弟因为他的死而悲痛欲绝!我想乔安东大哥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他的宝贝弟弟如此的颓废、萎靡!"
乔安东的死,一直是苏启不敢,也不愿去触及的话题。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回避着。
但她又清楚的知道:男人心尖的疼点,是无法回避的。
乔勒言的眼睛里,射出了狠厉的光亮,带着深深的仇恨火种,他一把卡住了苏启的脖子,用上了往死里掐卡的力道,"那你又知不知道:等我不再颓废,不再萎靡的时候,就会是霍靖之的死期!"
从他的疼点,一下子跳跃到了她的疼点!
苏启的呼吸在下一秒便被截断。她张大的嘴巴想说些什么,却愣是发出了半个字来。别说开口争辩什么了,就维持生命的氧气都无法供给。
他看着她,带着仇恨;她回瞪着他,却寂静无声。
苏启不是不怕死,但她就是不想用可怜的目光去哀求这个近乎失控的男人!
如若这个男人对自己无情,无论自己再怎么乞怜,都无济于事;
如若这个男人对自己有意,即便自己不开口乞怜于他,他也一定会放过自己。
"咳咳咳..."
最终,男人在苏启气若游丝的时候,松开了他卡在她脖子上的铁掌。空气的猛烈窜入,让苏启剧烈的咳嗽出来。
"霍靖之看得到你这么卑微的可怜模样么?"乔勒言冷哼一声,"用自己去为他赎罪...你真是个可怜虫!"
苏启急促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用一只手抚顺着自己的胸口,而另一只手上却紧紧的将那盒意式烩饭环在自己的怀里。大部分洒在了她的身上,一片狼狈。
"就算你也改变不了我要霍靖之偿命的决定。"乔勒言咬着字眼一字一顿的残忍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