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就在听雾宅两里路不到。坐落在山坡边上,庙不大,破庙原先有些香火,前几年有个良家妇女被庙里的僧人拐骗走,余下几个僧人见势不妙,也纷纷跑了。
破庙的地势挺好,依山傍水,庙前有条小溪。
小溪与庙宇之间有一大块平坦的草地,过了草地中央,抬头望去就是一些石头垒砌的台阶。
走完二九十八级台阶,上了台阶就是一个宽敞的平台,平台上垒起来的香炉已经倒塌了。
前面就是庙宇的山门,山门是用石柱和石梁很简单的搭建一起,木门已经没有了。
今天的天气还好,现在是黄昏时分,因为罗田埂受了欺负,俞潇一时心直口快,就想着帮罗田埂报仇。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即便他心如擂鼓,总感觉有些不妙的,他没打过群架。但是说出的话是没法收回去的,尤其是在这些比他年纪还大的小弟面前。
不过,俞凯信心十足,仗着他有几分身手,跟俞潇说,你在我后面躲着,看我到时把那些贼人全部拿下。
俞凯是这里最大的,其实也大不了多少,十八岁,他还小的时候,父母亲就相继过世了,算起来他是在侯府长大的。刚刚成亲不久,也完全是侯爷给张罗的。因为他父亲是侯爷同父同母的弟弟,所以侯爷对他是格外关照。
有俞凯的不可一世,俞潇心里稍微坦然了许多,唉,反正他在后面,其他人冲在前面就是啦。
俞潇他们来到庙外的台阶下,看到庙顶处升起的烟雾越来越小,里面的人应该生了火弄东西吃,火大概快要熄灭了。
众人轻声前进,弯着要绕到山门的两旁,手板着石门柱瞅里一看,庙里面就九个人。
其中八个十几岁的贼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跟俞锋几人差不多,衣衫不整,横七竖八地斜躺在大殿外的稻草上,还啃着刚烧烤的鸡肉。
大殿内中间佛座下盘坐一少年,十五岁左右,衣裳还算整洁,发散而不凌乱,面白唇红,脸长鼻挺。他应该是这群贼人的头。
俞潇他们往里冲的时候,白面少年倏然就反应过来。其他八个人被俞锋几人的乱棍捶打之下,只得抱头翻滚,起不了身。
白面少年既没有向里逃走也没有迎出去,只是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他的丹凤眼炯炯有神,横扫一遍,蔑视的神态犹然出现在他的脸上。镇静之极,亦有些不言自威的感觉,少年的威严,更多的是愤怒,喷火的愤怒,但没有肆意地发泄出来。
轻巧地将鸡腿一丢,鸡腿在空中快速地旋转起来,朝俞凯扑面而去。
俞凯很快反应过来,可是他闪避不了,后面是俞潇,他只能用手掌迎击鸡腿,想要拨开它,可是那飞旋的鸡腿速度极快。
俞凯的手掌顿时感觉痛疼得厉害。鸡腿散裂开,油脂、肉屑飞溅了俞凯一脸,油香那是扑鼻而来。
俞凯的小腿随即被腾跃而来的白面少年咯噔一扫,下盘不稳,立时倒到地下。
没有人看清白面少年是如何做出这迅疾的动作。
俞潇感到有一股气场往自己而来,很嚣张的气场。
其实俞潇才是这白面少年的目标,谁叫他穿的是锦缎衣裳,眉眼怡然,举手投足间暴露出身份。没有时间给任何人去反应,去考虑为什么拿俞潇当目标。
俞凯倒地的时候,白面少年就已经到了俞潇的跟前,俞潇闭眼睛的动作很快,他做不了其他反应,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打狗不成反被狗咬。
俞潇闭起眼睛的时候,只感觉被人往后拉了下,待自己站稳,睁开眼睛,看到白面少年手臂前伸,双脚跨步,只是一动不动,身旁是阿蒙。
点穴功夫,一定是点穴,俞潇心里很肯定,而且出手的就是阿蒙。
阿蒙一直是在俞潇左右,他像是个来看热闹的,俞潇拿他当随从,他就当自己是个随从。
就在白面少年飞扑过来,阿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拉开了俞潇,挺起手指迎上白面少年,如今他像是个尽心尽职的随从。
阿蒙的点穴功夫只是学了点皮毛,不熟练,力度准确性等等不够,只是危机之时迸发出来最精准的能量并点到最精准的穴位。
阿蒙自己根本相信,转着圈看看,揉着略痛的手指似笑非笑。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狼狈爬起的俞凯看到一个小贼要跑,恼羞成怒,一通乱拳,也没章法,打得那人嗷嗷叫,众人反应过来,用棍棒压制着这群贼人。
“别打了,全部绑起来。”俞潇脸煞白,脚依旧有些哆嗦,努力控制自己的颤抖的心与急促的呼吸,吩咐众人。
那些年纪轻轻的贼人看到他们的头领白面贼被制住,怕拳棒再落到身上,也都老老实实了。
“没有绳子。”
“拿他们的衣服,把他们的手反剪着绑。那不是稻草吗?搓成绳子。”
被抢的银子也在其中的一个人身上搜到了。四个打了罗田埂的人被认出来了,俞潇叫罗田埂各打了一巴掌脸,罗田埂是卯足了劲,每打一下吸足了气,一巴掌下去,被打的贼人呜呜叫唤。俞潇他们是看得心血澎湃。
霞光流逝,青幕低垂。
俞潇不过心有余悸。
要是没有阿蒙的误打误撞,是乱点乱撞,而且撞得巧妙,结果不可想象。太过鲁莽!但是,众人得胜的喜悦,已将原先潜在的危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俞潇没有忘记,他心里一直反思,下次千万不能如此莽撞,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纯粹是侥幸,尤其是那个白面贼人,身手了得,而且临战不慌不忙,真有大将风度。可惜是个贼!
雄赳赳,气昂昂,一行人押着一条草绳连起的贼人,犹如一窜蚂蚱。
白面少年朝天瞪着眼球,像头猪,手脚被捆在木棍上,后背朝下,似乎要抬到街市去卖一样。他依旧动惮不得。
阿蒙也很高兴,高兴的忘乎所以,连着在俘虏里去试试他的点穴功夫,不过,试过的直喊痒没定住。垂头丧气只一会儿,他安慰自己以后多练练就成。
其实没人注意到,阿蒙触碰到白面少年的时候有个小石子掉落。
借着天边的余晖,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侯府。
只有俞凯有些闷闷不乐,回程一言不发。
侯府透过纱罩的烛火亮丽着每个角落。
侯爷已经知道抓住一些外来的贼人,其中一个白面贼人,俞凯都打不过的练家子。
防范总要严密的,除了守城的家将兵丁,在永丰其他的家将兵丁基本上在侯府家及院外,油浸的火把更将侯府照得通明,偶尔还有虫子扑火的嗤嗤细微响声。
侯爷府没有通知耆老,也没必要,耆老却悄无声息来到侯府院外又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院外一棵茂盛的樟树上,道爷三巍子靠在树杈上,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那个石子就是三巍子掷过去的,否则阿蒙岂能点住白面少年。
原来侯爷派俞凯去护着俞潇,心里总是不安,刚好道爷三巍子给侯爷送些药过来,侯爷就差使三巍子去看看。
三巍子现在靠在树杈上,侯爷是怕这伙贼人会不会有其他同党,江湖经验丰富的侯爷防范之心总是比常人多些心眼。
侯爷俞明仁号称一剑穿燕,江湖朋友送的雅号,武功是祖传的,自己也常到外面行走,长安、金陵必须要去的,两个地方都有家业。
一串人和一个杠人先放到了偏院的武场里。
侯爷衣冠齐整,左账房右管家其后几个着帻巾紧衣之人簇拥而来。
俞凯刚要开口,俞潇抢着说:“父亲,几个小毛贼,抢了乡邻的东西,被二堂哥俞凯拿住,无一漏网。”
俞锋他们已经回听雾宅。俞潇也不想让他父亲知道得太多,过于担心,所以功劳也就顺水推舟,全给了俞凯。
侯爷眼神冷峻:“回房去,快去吃饭。”
俞潇悻悻然地和翠萝回后厅。
侯爷慢慢地扫视了众贼人一遍,看着这群年纪不大的贼人,心想,必须弄清他们的来历。如果是流民,倒是没有什么,杀几个流民,对于侯府来说,那是小事一桩。
侯爷立刻吩咐,将这些贼人压到侯府旁的地牢里。偏院在侯府的东面,地牢在另外一边,就在侯府西面。
白面贼人单独关在一个房里,他的穴道已经纾解开了,被五花大绑在房里的木头柱子上。他应该不会内家功夫,否则当时就能化解穴道。
“有种不要暗算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白面贼人的嘴还很硬,管家上前用一团布将他的嘴巴先堵上,等侯爷过来查问。
侯爷进到关押白面贼人的房间,目光停顿到白面少年身上,地牢里,有些昏暗,侯爷叫账房操先生举个火把去照下,火把靠近,侯爷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人好像在哪见过,一下子又有些恍惚,火把更近的时候,看到胸前垂着个玉佩,玉佩在近光时愈发清晰并反射亮光。
侯爷顿时眼睛直愣愣的,深邃而空洞,迷蒙中悄然已经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