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自爆产生的能量波动对于星球、生物而言也许还有几分威力,不过当它发生在无比广袤的宇宙空间时,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核爆除了杀死‘克劳’外没能造成任何破坏,距离近千公里之外,透过舷窗,罗森所能看到的只是极遥远外的一团橙红色火光,没有声音、没有波动,并且短短十余秒后便消散一空,什么都没能留下。
与此同时,罗森和安吉·贝克特的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异样的失重感——这表示着来自‘北京’的通感余波消失,双方的通感连接已经彻底不复存在。
‘克劳’本就受到重创,这下说什么也不可能存活下来,罗森对此感到既欣慰、又惋惜。他欣慰的是‘克劳’的死能够告慰无数先烈的在天之灵,人类与怪兽间的战争总算能暂时划上一个休止符,而他惋惜的是自己与安吉,还有另外3位英勇的驾驶员却再也无法回到地球,回到人类世界去了。
他们将同‘克劳’一样,在无垠的宇宙中,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点。
因为驾驶舱自带的小型气体发动机的关系,‘北京’的驾驶舱还能再小小地加速一阵子,这个驾驶舱应该会在不久后被这个星系的恒星捕获,成为一个类似小行星的存在,运气好的一点的话也许会被另一颗大型行星捕获,成为轨道卫星。不过这两种下场对于罗森他们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总之,这个驾驶舱将会成为他们的棺材,带着他们5人一直翱翔,直到数亿年后。
在面对必死的结局前,罗森不知怎么的反而完全急躁不起来,驾驶舱里,除了恒星照亮的地方外,四面八方都是黑洞洞的,罗森的心也像外头的宇宙一样变得古井无波,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拥抱着安吉·贝克特,安吉也用力抱着他,贴在他的怀里,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剩下的氧气已经不多了,驾驶舱内的气温也骤降至零度以下,也许是想在死前再看看壮丽的宇宙奇景,罗森情不自禁地顺着驾驶舱壁,带着安吉·贝克特一同飘到了驾驶舱的外侧。
此时此刻,驾驶舱距离行星已经非常远了,大地看起来不再是一堵墙,而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陆地上的事物也看不清了,只能见到一些些深入浅出、纵横加错的纹理。
安吉·贝克特确实只是个15岁的孩子,她和罗森刚才的表现如出一辙,一见到这个景色便立刻沉醉其中。
“哈哈,真是不可思议,原来老师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生活在一个球上啊!”安吉兴奋地大喊道,“亲眼见到和从书上看到,真的完全不一样!”
“当然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色,难怪人人都想当宇航员,能见到这种景色,也算是死而无憾了。”罗森也弯起嘴角,宠溺地调侃道。
两位驾驶员兴奋地交谈了好一阵子,似乎已将生死抛于脑后。
不过也正是因为即将抵达的死亡,他们才能真正地放空自我,并肩而立,欣赏眼前的美景。
“罗森,你说,宇宙这么大,很久很久之后……会有人发现我们吗?”安吉将头轻轻地靠在罗森的肩上,幽幽地问道,“很久……很久之后?”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当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一定会吓一大跳。”罗森轻轻地笑了一声。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也许已经拥抱在一起上亿年了,他们肯定会吓一跳,然后,慢慢猜测着我们生前的故事……”
“真的吗?就像……就像博物馆里的那些文物一样吗?”安吉睁着大大的眼睛,深深地望着罗森。
“真的,我保证。”罗森肯定道。
安吉的脸上有红晕一闪而过,不过她马上转过头,避开了罗森的视线,只是靠着罗森,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安吉再一次说话了,不过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弱起来。
“罗森,我好闷……头好晕……感觉想睡觉……”
罗森知道这是缺氧的表现,安吉·贝克特的氧气已所剩无几。但,他对此却无计可施。
罗森没有贸然把自己的氧气分给安吉,首先这没有任何作用,而且他知道,假如自己先死,安吉·贝克特看到自己的尸体一定会惊惶失措、精神崩溃的。
所以,他想抱着安吉,安慰她、鼓励她,看着她在自己的怀中,安详地悄然入眠。
罗森揽过安吉·贝克特的肩膀,并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睡吧……”他轻轻地唤道,“睡吧……”
安吉·贝克特没有再露出痛苦的表情了,片刻之后,她倒在罗森的怀里,睡着了。
这个过程中,罗森一直看着她的脸,而等他重新抬起头时,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