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法师只是不言,但垂首瞑目听尔。骂够多时,两道童气喘而稍歇。三藏法师又言之:“实不知两仙童所为何事?可言之,吾若有过必将请之,若吾无过亦何伤也?”一道童言之:“汝尚在此妆样也,吾两者赠汝而不食,反背吾而偷食之,此果沙门中之为乎?汝名是师,实为盗首,窃吾仙家之宝,何敢言无过?”三藏法师问之:“所窃者何?”一道童言:“前赠之仙宝草还丹也。”三藏法师者:“实不曾食,纵视之亦心惊,亦何敢偷食也?汝冤枉吾矣。”一道童言:“汝徒自言之,岂非受汝之指使乎?”三藏法师言:“此事吾实不知,若言吾徒为之,可唤而问之。”两道童俱言:“唤之。”
三藏法师就唤之:“徒弟们前来,为师有话问者。”悟空与八戒并沙僧三个在厨内,听得师父唤其,又闻两道童詈骂之声不绝,隐隐有“草还丹”之名者,知其事已发。沙僧言:“此必是唤吾等对质也,想是此事已走漏了风声矣。”悟空言:“引虽仙宝,亦是饮食,若说出去,有贪馋之名,甚不好听。吾自不认,汝等亦莫认之。”八戒言:“喏,不相认也,吾亦不认,只可昧了。”三个商量已,出厨而至殿。
三藏法师问之:“此两仙童言有草还丹者,为汝等偷食之,可有此事欤?”八戒言:“师父所说者何?汝唤吾等,意讯斋饭可食否,不想为此事也。此事吾实不知,问他两个可也。”三藏法师又问悟空:“草还丹者,人参果也,其看似个未满三朝之婴儿也,汝知之否?”悟空言:“此事何须问吾?”两仙童指其而言:“其言而笑,必是彼偷食也。”悟空言:“吾此笑脸天生就成,纵大闹天宫时亦是这般模样。汝观内丢了果子,不许吾笑乎?以此指之,何谬之甚!”
三藏法师又言:“悟空汝莫恼,此事若果是汝等所为,赔了其就是。”两道童言:“何赔者?纵有钱亦无处买也。”三藏法师言:“仁义二字值千金,若果食了,便赔礼亦属当然。悟空,汝实言之,此果食也未食?”悟空听三藏法师之言,遂言之:“此果确是吾三个食之。非干吾事者,是八戒听其两个言有人参果者,奉于师父食而师父辞不敢食,其遂自食之。八戒意其事,此果若师不食,自当分吾三个食之,而其自食之,八戒意甚不平,遂言于吾,并请吾再取三个分而食之。吾遂于园中取三个果子,已分食矣,就是此者,还待怎么?”
悟空言已,两个道童言:“汝言谎也,此果汝等实食四个,而言三个,何诳吾两个也?”悟空言:“实是三个,多一个也无。”道童言:“实是四个,非是三个,汝何欺也。”悟空为其言所激而恼,已忘曾有果落于树下,直言是三个,非食四个。八戒言之:“猴哥竟已先食一果,欺得吾狠,果是个偏手者也。”悟空嗤之,八戒方不敢嚷。两童观其内讧,又知其确曾偷果而食,愤而骂之,言辞不堪听。沙僧并八戒皱眉而听,无言以抗之,三藏法师垂首无语,若入定者,悟空听得心内火起,躁而不能忍。
其暗自思之,受得这般狠骂,不若将其果树拔而毁之,方出得这口气也。悟空立定,将毫毛一吹而成其身,真身化清风而离殿内,直到后园中。至人参果树前,悟空擎棒而击之,树叶粗叶纷落。其不解气,又将树干连根拔出而倒于园内草上。树上所余者二十二个草还丹,遇金箍棒之击而俱落,又遇园中之草下所隐之土而俱没矣,无可寻者。见其树已毁,果已无可寻者,悟空自言:“似这般两相偿矣,大家好看。”其遂又化清风而至殿内,将毫毛收回,真身复立于殿中。
两童骂够多时,见其师徒四人无一还者,心中之愤稍解,转出殿去。一童言:“此四个僧人听吾骂而不还,亦属有修为者也。”另一童言:“或吾两个骂错矣?或是枝叶相遮之,而果实在叶后,吾等未见也。不若再数之,若果数错了,实吾冤枉其师徒也。”另一童以之为然,俱至后园视果。
方入园,两童俱惊呆不能言。见果树已顷,枝叶多所折,果子一个无。枒分枝断根露出,仙家已无草还丹。一道童见此景而骨软筋酥,跌于草茵毯上,一道童瞠目结舌,骇极而不能言。这也正是,三藏师徒至仙山,童遵师命送仙丹。不想个中又生事,叶落根枯丹不见。良久,两道童方能言,无他,亦只是在言:“似这般可怎生是好?若师父回转时,将以何言之?”其恐其师责而无计施,颠倒语言,魂飞魄散,对视而愁者。两个相扶想,一童言之:“此事已非吾两个所能料者,除却吾师不能处也。吾与汝不若思一计,将其师徒留在观内,等师父自弥罗宫内转回,视其事,可否?”另一童言:“此言甚妙,然计将安出?”一童言:“吾两个言容转恭,与其师徒四个言之,方是数错了,果子实不曾少,再奉茶果以待之,使其不疑也。待其懈之,将其锁于房内,其不得出,自是无虞其逃。待师父回而放其出,由师父处之,方可稍赎吾两个之过,若何?”另一童闻言许言,言:“此计可也,就便为之。”两个道童遂整装而出,又作出礼让之貌,至殿内见三藏法师并悟空等三个。
三藏法师见其去而复还,不知其将何为者,八戒与沙僧亦是心中有忧疑之意,悟空瞠目视之暗自戒备。不想见这两个道童至藏法师前,恭身而礼,言之:“圣僧见谅,是吾等错了也。园中果子实不曾丢,只因枝叶繁密,数而未确,至使吾两个错怪了汝等。罪过,罪过,赔礼圣僧。”另一童亦言之:“莫怪,莫怪,给圣僧师徒赔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