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怀疑自己肋骨已经被压断了,就在她觉得要窒息的时候,身上一轻,那只大鸟已经被掀翻倒在了一边地上,她几乎被人叉住了脖子从树根凹陷处给扯了出来。
是那个男人。只不过此刻他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像是一种……遭受了背叛的愤怒?
他冲着她不停地吼叫。声音振起了附近林中歇在浓荫中的鸟,扑棱棱起了一阵骚动。
木青自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她突然有些领悟了过来。早上这男人解开她手,又给她丢野果时的那一番举动的含义了。
他应该是觉着自己信任了她,而她却背叛了他的信任,所以此刻才这样愤怒?
只是他仍是没忘记给她脚栓一根绳子,虽然那绳子用手一下可以解开。
在他潜意识里,自己就是他的猎物或者俘虏之类的东西,现在俘虏跑了,他自然要恼了。
木青心中腹诽。面上却是不敢现出来。只是坐在地上低着头由他吼叫,自己一只手扶着肋骨慢慢摸索着。
她怕万一真被压断了根肋骨,那就不是开玩笑了。
摸了一圈,没有刚才那般痛了。
她松了口气。
男人应该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停止了吼,蹲到了她面前。
木青急忙从肋骨处挪开了自己手,一下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腿仍有些打颤。但是还能站得住。
男人见她这样,自己也是站了起来,朝那只怪鸟走去,蹲了下去。
怪鸟虽然胸口插出了一支矛,但却没有断气,仍在地上不断扑腾着翅膀,看见有人朝自己过来,许是深刻仇恨之下的回光返照,头猛地抬了起来,鸟喙飞快地啄向了他面门。
他反应很是敏捷,头立刻偏向了一边,只肩膀处已经被啄出了个很深的洞,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怪鸟一击不中,一只铁翼又横扫了过来。
男人猝不及防,这回被重重扇到了地上,趴在那里,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木青脱口惊叫一声,便见他迅速爬了起来,一声怒吼,噗一声,他一把拔出了怪鸟身上的长矛,又噗一声,再次重重了进去,透胸而入。
怪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鸣叫,终于一动不动了。
这男人的脸上布满了狰狞之意,凶狠得像是地狱里出来的厉鬼。
木青这回真的是有些被吓住了,尤其是他那双仿似泛了蓝光的眼睛扫向了自己的时候,不自觉地微微后退了一步。
所幸男人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到了堆大树根须边,从个角落里撸了一把不知道什么草过来,塞进嘴里嚼了下,吐在了手心,拍到了自己肩膀的伤口处。然后再回到怪鸟面前,微微蹲下身去,借了那根长矛,用力将它掼到了自己肩上,大步往木屋方向去。经过木青身边的时候,嘴里发出了几个音节。木青猜测应该是“跟我走”,或者“你不走就在此等死”之类的意思。说完也没管她,便自顾去了。
木青这回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男人肩上虽然背负了那只估摸着有两百斤重的大鸟,但走得很快,迈出的一步,木青必须紧走两步。
她一直很努力地跟上,但渐渐地还是落下了将近二十米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在密林里,一个眨眼就有可能跟丢。
木青有些气馁,一咬牙干脆跑着去追。
他应该是听见了身后踩过枯枝败叶的脚步声,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这回步子有些慢了下来。
木青告诉自己,他应该也是有些累了,这才放慢了脚步的。
木青起先以为自己已经跑出了挺远的路,这回来走了一趟,才发现刚才其实并没跑出多远。估计连一公里都不到。
等又看到了那搭着木屋的大树,木青紧走几步,重重顿在了落满了枯叶的地上,背靠着树桩,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回到了这住过一夜的地方,她很奇怪自己心里竟似有了一种安全感。口渴的感觉又袭来了。
这回也不用省着喝了,她干脆将背包里的几个果子全部都用刀努力割开壳,一口气喝了个痛快。那几个野果子放在衬衫上略微蹭了下,便也吃了下去。
她吃喝的时候,那男人一直在她身边忙忙碌碌,等她吃饱喝足抬起头来,却发现他不见了。
木青坐在原地等了一会,还不见他回来,心中慢慢地竟似有些焦躁起来。从地上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到附近找找。只很快便打消了这念头。仰头看了下树杈上的木屋。心中想着还是爬到木屋里安全些。
正在她有些笨手笨脚地努力攀附着凹凸的树皮努力往上爬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地觉着什么东西戳了下自己臀部,手脚一抖,啪一下便摔到了地上。虽然地上有厚厚的落叶层,只落地时胳膊姿势不良,被顿了一下,仍是有些痛。
她狼狈地抬起头,见是那男人正站在跟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木青心中咒骂了几遍,皱眉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来的枯叶和腐土。
男人回身朝一个方向走去,肩上负了只看着像是鹿的动物,边上还挂了另几只猎物。
木青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他已是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木青明白了,立刻跑着追了上去。
她跟着他又行了约莫几百米,耳边渐渐似是听到了阵水声。
面前是一道树障,每棵树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十公分,而树干直径却都超过一米,没有树叶,挺拔向上,只在离地面约十几层楼高的枝桠上长着浓密的树叶,树枝交织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哪条枝条属于哪棵树。阴暗潮湿的空气里,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木青想到了吸血鬼电影里的吸血蝙蝠。
她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急忙紧走几步,赶上了那男人。
等穿过了这片树障,水声一下喷涌到了面前,视线也是豁然开朗。
木青面前赫然竟出现了一条正缓缓流淌而过的河流,河面广阔。河边的一株大树脚下,正系着一艘船,一条用整块巨大原木在中间被挖凿中空的独木船。
船头正绑着那只怪鸟,船尾堆放了一些杂果和另几只动物的尸体,上面还凝着些血块。
木青看着那男人跳了下去,将身上的猎物又堆在了船上,然后抬头示意她也下来。
木青看了眼水面泛出浑浊泥色的宽阔的河床,心中有些犹豫,这东西万一到了河中间倾覆了怎么办?
但是由不得她。那男人已经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木青只好扶着河边那长在水中的大树发达根系,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圆木船,坐在了一堆泛着浓烈味道的动物尸体中间,面向那男人。
男人解开了固定住木船的绳索,拿出了两片桨,点了下岸,船便顺水而下了。
已是是下午时分了,失去了森林的遮蔽,烈日仍是当空,热气炙人,与林子里面的的那种闷热又完全不同。
木青觉着自己快被烤出油了。
河岸渐渐地远了,船一直平稳地向前驶着。木青担心它会倾覆的心思也渐渐地淡了下去。因为对面那个男人看起来是个很好的水手。
她在又消灭了两个椰果之后,终于有些心思去看四面的景色了。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境地如此无奈的话,作为一个导游,她会承认这里景色真的不错,非同寻常地不错。
两岸都是高大参天的树木,看起来像一道道森严的绿色屏障,间或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异的红色峭壁,削得笔直,插入水中。赭石色的水面上,落叶显得异常肥大,上盘下挂的蔓藤形似水蛇布满了两岸的树木之上。每当他们从一个小岛屿旁边经过,成千上万只受惊的鸟齐齐飞入高空,遮天蔽日,黑压压地一大片,周围不时有颜色艳丽的大鸟拍打着翅膀,一群甲虫样的东西躲在树叶中嘶鸣,看似像食蚁兽的怪物在岸边枝桠上爬来爬去地寻觅食物。
景色真的不错。
临近黄昏的时候,当原本赭石色的水面也被夕阳照成红色的时候,她开始咒骂起来了。
一团团的蚊子,像乌云那样嗡嗡叫着疯狂地朝她袭来,驱之不去。一巴掌拍去,手心便沾了十几具尸体。个头是她从前见过的蚊子的几倍大,嘴巴又尖又长,有些甚至要钻进她耳朵鼻子里去。
奇怪的是蚊子却只袭击她,与她不过一米多距离的那男人却是丝毫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手舞足蹈招架蚊子的狼狈样。
木青真的恼火了,张嘴刚骂了一句粗话,嘴里却是吸进了几只蚊子,一下扑到了喉咙处,忍不住呛了出来,咳得停不下来。
那男人却是显得十分开心的模样,木青真看到他在笑,咧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