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战风波 第二三四章 图门江的枪声
一九一六年一月七日下午三点多，在中国和朝鲜东北边界交界的图门江附近，突然想起一阵枪声。开始是零星的几声三八步枪的“吧勾”声在朝鲜境内响起，随后中国这边的枪声也响了起来，最后两个方向的枪声就密集的响起来了，直到几声隆隆的迫击炮声过后，这一切才又平息了下来。但随后几个小时，中国和日本方面的军事冲突加剧，演变成一次小规模的边界冲突，导致了日本朝鲜驻屯军一个特设混成旅一半的士兵丧命。双方高层在三磋商以后才停止了对抗，阻绝了战争扩大化的倾向。
对于这件事，据事后了解，中国驻守敬信的部队团长接到的报告是：日军突然向我方防川阵地无故开枪射击，子弹都已经打到哨所阵地，危及到我执勤战士的安全，于是我们才开始还击。结果日军就开始大规模第隔江向我阵地射击，我军逼逼无奈进行反击，在迫击炮的协助执行击退了日军的攻击。
而在日本方面，指挥官接到的报告却是：两个中队的日军士兵，执行上级命令正在咸镜山脉东北一带追捕朝鲜“爱国启蒙运动”和“大韩青年教育联合会”的组织成员（这两个组织成员一直在从事宣传以及反日活动，日本政治家、朝鲜的第一任统监伊藤博文成就是被这两个组织实施暗杀而死的）。这一次有准确的情报，所以抓捕行动比较顺利，但是有几名主要的头领却在他人的掩护之下逃脱了，进入了大山林。追捕的日军出俘虏口中知道有重要人物逃跑后，就展开了追踪，结果一追就是两天一也，他们从咸镜山脉北部追到了东北部的中俄朝三国边界的图门江地区。
途中他们击伤了两人，但仍然有三个人拼命朝江边跑，好像是看到图门江了，知道到了边界地区，于是就拼了命的跑，后面的日军有些追不上，就开枪阻止。谁知刚开了几枪对面就有枪声响起，而且还是对着追击的日军士兵射击；带队的日本曹长见到这一幕，哪里还管是谁在开枪，马上指挥自己的手下进行还击。这一打，日本方面就吃大亏了；首先他们这一边没有工事可以藏身，冰天雪地里面一身土黄色军服非常显眼。再者他们没有重武器，也就是机枪和火炮，好不容易几组步枪火力群被对方的火炮掀翻以后就只能往后面撤了，伤亡自然也不小。
双方这在图门江边这么一打，顿时让各方都开始紧张。俄国、中国、日本（应该是朝鲜）在这一带的驻军马上就都有了动作。日本方面，驻守在这一带的第二十六特设混成旅团第三大队大队长桥本博光中佐一方面向旅团长大雄志二少将报告情况，一方面赶紧命令自己的部队进入防御阵地，以防万一。俄国方面，驻守在哈桑的俄国远东军队近卫军第一九六团也赶紧地将部队布防在沿江一线，防止日本或者这个军队北渡。中国军队也动了，不过情况和俄日两国军队稍有不同；在发现日本和俄国军队开始调动以后，驻军吉林陆军第二师第六团团长周云龙也让自己的部队展开了行动。
他的做法是，在防川村的第二营南渡图门江（大冬天的江面早就冰封了），进入对面朝鲜的罗先郡地区，乘着日本军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抢在日军前面在江对面占领一块地方，最为桥头堡使用。在敬信乡的第一营立即向南，抢占这一地区的两个高地张鼓峰和沙草峰，防备俄国人趁火打劫，同时第三营立即南下，赶往防川和哈桑一带，支援第二营。当然，周团长是在部队展开之后向上级做了报告的，他的上级吉林陆军第二师第三旅就驻扎在北面五十公里（直线距离）的延吉道珲春县城。
周云龙原本是山东警备二旅第二团的团长，是赵天一部队进入山东之后收编的山东土匪部队。不过周云龙本人在后来进步很大。由于他本身会武术，而且功底还很扎实，加上识文断字，进入部队后被赵天一送进济南士官学校学习过几个月，各方面见识和指挥能力也是大涨。杨永泰进入奉天后，赵天一将周云浓的这个团抽调出来，秘密地进入东北保护杨的安全。到了东北以后，就让其摇身一变成为东北地方军队中的一员。
当时在东北境内，各地军队除了政府的两个师（二十七、二十八师）之外还有各省的陆军师，另外还有由前满清绿营改编的地方杂牌军队。因为东北是满清的祖地，所以驻军偏多一些，比如某某巡防营前后左右路，前后左右哨等。改编后的军队番号也是多了一些，什么这个镇守团，那个镇守团；有些，就根本连称号都没有变，还是继续称呼为某巡防营某路。那个时候恰好镇安右将军孟恩远，刚刚就任吉林总督，手底下军队太少，需要人充门面，周云龙就带人过去投靠，正缺人的孟恩远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吉林陆军团长的官，让他带人到延边驻扎。今年夏天，赵天一升任陆军参谋总长和全军编练部总长以后，要求吉林再组建一个陆军师，并将周云浓的那个团调到了战略位置更加重要的珲春扎住。于是就有了双方误射以后他的部队部署，这都是之前在沙盘是推演了好几次的部署。
一看中国军队过了图门江进入朝鲜境内了，日军大队长桥本博光中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这明显是犯境啊！自一九一〇年日本吞并朝鲜之后，虽然没有明确对外宣布朝鲜是日本的，但所有日本人都已经把朝鲜看成是日本自己的国土。现在中国军队突然开上了朝鲜领土，桥本博光中佐自然的想法就是将其击退，赶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就这样，双方军队之间的交火力度开始加大，由连队级上升到营级，再到团级规模；动用的武器也从开始的步枪为主到了后来的机枪大炮。
桥本中佐也没有想到自己派出的一个小队日军，会在二十分钟时间内被对方打残，他在派出一个中队的兵力之后，开始向罗津的第二十六特设混成旅团部报告，希望旅团长能够就近调动部队支援自己。他一个守备大队也就四个中队一千多人，要防守的地方还那么多，除非将其他的地方不守了，集中所有部队来这里。但是到天黑的时候，桥本中佐却不得不这样做了，因为一个中队的日军在发起六次冲锋之后，也是败下阵来，死伤了近一半的士兵。在吃惊中国人战斗力强悍的同时，他再次向旅团长发出请求增援的通讯联络，并且要求派炮兵部队过来。
这个时期的日本陆军，脸皮还没有二战时候那样厚，需要增援的时候还没有要说成是“战术指导”，打不赢撤退也不是什么“转进”。所以桥本博光中佐很及时地向驻防在先锋邑旅团部发出求救信号，这里的战场距离先锋邑也就十几公里，虽然路途上要经过一些山地，但两三个小时肯定会到；就算是炮兵部队，四个小时也绝对够用了。
桥本博光中佐的报告让大雄志二少将非常担心，他自己的混成旅团虽然是特设的加强旅团，战斗部队也不过就五个步兵大队和一个七五炮兵中队，外加一个机关枪中队而已。时间到了一九一六年初，强大的日本陆军各部机枪的装备率仍然很低，每千人不足十挺，特别是像朝鲜驻屯军这样的非常设师团，就更加的往后靠了。
一月八日，中日俄各国都知道了发生在图门江边界的军事冲突，日本方面中断了正在进行的中日谈判，驻华公使日置益向北京政府提出严正抗议。指出“中国军人蓄意犯境，是对大日本主导的朝鲜侵略行为”，要求中国军队立即无条件撤回图门江北岸，并作出赔偿。中国政府则是作出了针锋相对的回答，驻日代办使事刘崇杰（陆宗舆正在国内谈判）在东京也向日本大隈内阁递交了抗议。指责日本军队向我方国土随意开枪射击，打伤我执勤士兵多名，率先挑起战争行为。
一时间两个亚洲国家就开始了军事和外交上的斗争，军事上双方都在调兵遣将，但也都有尺度地将战争的控制在一定范围；外交是两个国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大队指责对方先开火。日本人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想借此拖延正在进行中日谈判，因为中国方面的要求他们真的很难答应；二是陆军省那边的高层，之前就已经因为奉天轰炸事件憋了一肚子气，也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中国军队战斗力在日军之上，所以就借这次的机会发泄一些。大隈首相也不好控制军人们的愤怒，就想让他们自己小小的和中国人打上一仗，看一看到底能不能打赢。如果能赢，那么在谈判是日本方面就会强硬起来，甚至要给中国方面加条款；如果打不赢，也是小小的失利，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这也是他特意交代陆军大臣冈市之助要控制好战斗规模，不能太大的原因。
中日的外交争吵中，出现了有趣的一幕，中国一家报纸报道了现在正在进行的战场并不属于朝鲜，而是属于中国的领土。这个说法很快在国内各地流传起来，甚至有朝鲜“大韩青年教育联合会”的组织成员出面证实了这个说法。明朝立国后，朱元璋将鸭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作为奖赏给了“识时务”的手下大将李成桂，而李正是朝鲜的开国之君。这个说法人日本方面大为恼怒，据说日本朝鲜总督寺内正毅知道中国人这么说，气愤的将他喜爱的一只中国瓷器都打碎了。
中国和日本，在中俄朝三国边界打起来，着实让俄国方面很紧张，生怕他们哪一家控制不好，突然打过境，将战火蔓延到俄国一方。事实上从一月七日战斗一开始，中国军队占领了哈桑湖边的两座高地，就已经让俄国人不高兴了。虽然中国方面给出的解释是防止日军突然大举过江，但中国军队的行为也让俄国人认为是在侵略他们的国土，要求马上撤走。不过俄国政府虽然在叫嚷，实际是却不敢做什么。这与俄国在西线的战事有关，与圣彼得堡冬宫中的皇后费奥多萝芙娜有关，但更与俄国军队现在的编制情况有关。
俄国军队在一战爆发前的，曾经在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要求下进行过一次军事改革，这是基于一九〇五年日俄战争俄国失败以后的改革。用沙皇的话来说就是“战争暴露了俄国军事体制和军事机器的全部弊端”，所以他要改革自己的军队。军队进行改革时，沙皇决定撤消独立的预备部队和要塞部队,加强野战军。他利用从这些预备役和要塞部队中撤下来的军官和士官，组建了七个新的野战师,使野战步兵增加了百分之十三，达到了七十个师、十七个步兵旅；营的数量由一千一百一十个增加到一千二百五十二个。
而其他国家陆军的做法是,在和平时期以全部的精力发展野战军，同时，在野战军中以隐蔽的形式保留预备部队基干。通过这种方法，德国战时可把自己的力量增加百分之九十九，法国增加百分之七十四；而俄国，只有百分之三十不到。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加强野战军的力量，但是却没有了预备力量，假如战争进行的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 。
俄国人现在就面临着这种问题。在西线战场，作为野战军的几十个师打完之后，就没有了预备部队填上去，所征召的新兵全部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农民。远东地区的俄军就是这个样子，所有老兵全部调去了西线，只剩下一些军官；他们带领的是穿着旧军服的新兵蛋子，一个连队没有一个士官存在，根本无法开上战场。这样的军队，难怪鄂国人只能在嘴上叫喊，而不敢真的出动军队去驱赶占领了张鼓峰和沙草峰的中国军队，尽管那里只有一个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