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笑着转身,走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慕南濯的心里,渐渐地就有了恨,有了怨,有了不甘不肯不愿。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的身份?
你为何明知你我身份悬殊却还要撩拨于我?
你为何离开后再不回来看我?
你为何又要弃我不顾再去嫁人?
你为何要置我于如此境地?
为何?为何?
只是玩玩罢了?只是这样么?
我于你,到底是什么?
慕南濯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忍不住的恨,可越恨,却发现自己越爱。
那种矛盾的痛苦,撕磨得他心里头几乎生了鬼。
他摆脱不了,却也无心去克制这样可怕的念头,任由自己放纵这些许片刻。
本要下决心怨恨过后,从此便天涯各路两相忘。
谁知。
却看到了奇人班的院子那边,猩红的火海,凶狠地吞噬了半边的天地!!
无数的凄喊与怨恨在火海四周响彻。
仿佛面临了地狱一般的凄惨。
慕南濯甚至还听到了婴儿的尖声啼哭。
他愣了。
廖林却忽然疯了一样地往前冲,嘶哑发疯地喊,“姐姐!!!”
很快,他便没入那片残暴的火势之中。
火舌到处乱窜。
有踉踉跄跄的妇人抱着孩子从他身边跑过,孩子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没错开多远,那妇人忽地一脚摔倒,孩子哭得更大声。
妇人猛然回头凄惶大叫,“孩他爹!!!”
慕南濯认得他们,这是玩胸口碎石的老刘的老婆孩子。
记忆犹然清晰地浮现,老刘那天被纨绔砸下的锤子砸断肋骨,这个妇人一边抹泪一边骂人一边请他去给老刘看伤的情景。那个孩子,当时还乖巧地站在老刘身边,用小小的手,轻轻地拉着老刘的胳膊。
这不过几个时辰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慕南濯木然地往前。
他看到给他送过山果子的王婆婆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他看到为他摘过悬崖边的小凳子奄奄一息地扶着被砸断的腿。
他看到替他缝补过衣服的孙阿姨抱着孙大叔的尸体嚎啕大哭。
他还看到,火海里,无数挣扎凄嚎的人。
那些熟悉的,认识的,陌生的人。
他们抬着手,呼救,救人,舍了自己,保住身边最亲最爱的人。
慕南濯一直走到那片**火海的几乎边缘。
火舌的蹿动,带起的一股股灼烫,已经喷到了他的脸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再一进入,那火,就能吞了自己。
从此以后,是否也就这样,了结无所想了?
这时。
耳旁忽然传来廖林嘶叫,“慕南濯,杀了她!杀了她!!!”
慕南濯缓缓回头。
看到。
那个一身大红喜衣的女孩,从火海里,一步一步地走出来。
他的心神猛然震裂,瞳孔骤缩。
然后,就看到她木然的表情里,仿佛又带着肆意的冷漠与狰狞。
她毫无情绪地走出来。
那片火海在她身后,蹿得越来越高,仿佛一个沐血的恶魔,喝够了人类的血,畅快肆意地踩着胜利的旋律,高调而来。
廖林在她身后凄厉地喊,“是她!是她!是她啊!!!”
慕南濯的脑子里已经反应不过来任何事物了,眼里心里,此一刻,只有这个满身鲜红的恶鬼般的小夏。
大红的喜衣上,浴血的凤凰几乎振翅而飞。
诡异的,却又美得叫人窒息的。
她一步步,最后,一直走到慕南濯的身边。
慕南濯看着她无起无伏阴森沉冷的眼,良久,哑声问道,“是你?”
她没有答,却忽地狞笑了一声。
“嗡!”
慕南濯的脑子一片昏暗。
他已经记不清那一刻他到底做了什么。
等他恢复意识时,那把匕首,已经深深地扎进了那个他爱到极致却又恨到极致的女孩儿的心脏里。
而他的口中,那万劫不复的咒语,堪堪念罢。
咒语的符文闪着同样的血光,在她的灵魂力,刻下最深刻也最可怕的诅咒轮回。
慕南濯低眸,看着怀里那个曾经言笑晏晏的美好。
闭了闭眸。
却忽听到一声——我爱你。
在这哀嚎嘶鸣的人间地狱里,这一声软语,飘忽即逝。
然而,于慕南濯来说,却仿佛当头棒喝,一下子振入了他的耳膜深处,直钻入灵魂。
他猛地睁开眼。
却看到,小夏正专注地看着他。
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他曾经看到的,记得的,爱着的,悦人而人悦的。
“夏……”
他忽而哽咽,猛动手诀,将那剩余未进入她体内的诅咒,分了一半进入自己体内!
从此,你我虽分天涯,却同受这永生不灭的痛苦磨难。
你的罪,我与你一起去受!
他将她紧紧的抱入怀中。
直到怀里冰冷的女孩儿,彻底僵硬,才发现,自己的心脏上,除了那些如花闪现的血咒外,还有一抹极奇异的血脉,缓缓流淌。
然后,有天道之言,在他耳边轰鸣响起。
慕南濯抱着安小夏坐在沙发里,缓而低沉地道,“从那之后,五百多年,我掌管阴阳两界,有外人称我,鬼王。”
安小夏想起之前听到小怜对慕南濯的称呼,心里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惊愕难掩。
低眸,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鬼王之心,说道,“所以,是我的血,让你变成了……鬼王?”
慕南濯一笑,聪明的丫头。
将她搂紧些,摇头,“你身负金龙之血,本无人想到。若不是因为我,历史,可能因为你的存活,彻底改变。”
金龙之血?
安小夏抿了抿唇,却不甚在意,反而问道,“那么,当时放火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对么?”
慕南濯早知瞒不过她,点了点头,“嗯。是廖青。”
廖青。
安小夏忽然想到那天被骗入幻境中,与自己交谈的那个女人,还没开口,慕南濯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其实在那场火灾之前便已丧命一月。我想,她可能是操控了你的……躯体,做下那等恶事。我猜,她可能与我一样,同得了你的金龙之血,所以,不灭不死,一直隐藏至今。”
慕南濯难得愿意把心里承担的秘密与安小夏说,安小夏听得认真,想了想,说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慕南濯默了默,“许是恨我吧。”
安小夏却摇头,“我不是说她操控我。而是她为什么得了金龙之血,却又设计让你也得到金龙之血呢?”
慕南濯一怔,忽然意识到了安小夏发现的这个可能。
那场惨绝人寰的火灾只是一个阴谋,而廖青真正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恨安小夏几百年,更是为了让他获得金龙之血?!
毕竟,只有先得到金龙之血的廖青才会知道小夏的血脉天象。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见慕南濯凝眉,安小夏忍不住过去,揉平他的眉宇之间,低声道,“不管她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她在暗处,我们也没法着急,从长计议吧?”
慕南濯也不愿让安小夏操心这么多。
微微一笑,抓住她的指尖,点头,“嗯。倒是你想得开,说起来,这其中,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可你却一直无怨,甚至现在还……愿意接纳我。我最近常想,我何德何能呢。”
慕南濯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安小夏听得失笑,歪头看了看他的脸,笑道,“难道是因为美貌?”
慕南濯一愣,随即不由失声轻笑,猛一捏安小夏放在他手心的手,低喝,“肤浅!吾堂堂鬼王,何止容貌出众!”
安小夏被他逗得忍不住直笑,“对啦对啦,还有身家雄厚,有魅力!有权有势!”
慕南濯这才略略满意,将她再次拉回怀里,低声似是叹了一声,道,“夏夏,我何德何能,得你眷顾,终是老天待我不薄。”
安小夏心头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
那针扎的痛,又在心底密密卷起。
对不起,南濯,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你,你的命,只有我的命,才能换啊。
慕南濯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低头柔声问,“怎么了?”
安小夏吸了下鼻子,也没掩饰泪意地笑着摇摇头,“觉得这样真好,你在我身边,真好。”
慕南濯的眼神几乎都软和成水,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确实真好,夏夏,真好……”
黑炎端着餐盘,蹲在门边,一个劲擦虚无的眼泪。
钱瑶站在楼梯口边,边笑边按眼角。
廖林看着书房的方向,良久,轻声道,“对不起。”
白灵从旁边路过,看了看他。
……
又过了几日。
安小夏终于在慕南濯一番挑剔的意见后,确定了婚服。
然后,又要拉着白灵去买衣服。
说起来,她从小到大,正经没跟女性朋友去逛个街游个玩什么的,所以十分期待。
连慕南濯想跟着都被直接回绝。
可怜堂堂鬼王,最近这几天食髓知味,本想趁热打铁多几次缠绵,却被一个软绵绵的小家伙,每次都无情地推出门外,最后索性连出门买个衣服都不愿让他跟着。
这是为什么呢?
眼睁睁看着宝贝夏夏跟白灵,挽着手,跟对姐妹花儿似的,快快活活地去进行姐妹约会,没他一个正牌未婚夫什么事了。
慕南濯这个心里郁结的啊。
处理起公文来,那叫一个雷霆之行,把黑炎都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