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中专的时候读的是土建专业,如果不是后来跟戴铭璋、叶源一起出来做生意,应该就会去工地做一名建筑工人,也就是所谓的民工。
10岁那一年,父母双亡,他和许芸娇都未成年,当时身边可以行使监护权的亲戚们都嫌他们累赘,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他们只好去了福利院。还好他们是两个人,在那个满是残障儿童,一日三餐都是馒头稀粥配酱菜的地方,姐弟两已经比别的孩子要幸福很多了。第二年,许芸娇就出去工作了。还好父母还留了一套房子给他们,许芸娇很快就让许睿回到家,可这个家再也不是过去的家。没有父母可以保护他们,只有一个青春貌美整天被那些无耻虎狼觊觎的姐姐。
有一晚,他刚睡下,就听见许芸娇回来的声音。那段时间,许芸娇打好几份工,经常三更半夜才回家。
许芸娇:“老板,谢谢你送我回家。”
老板:“没事儿,你今天也是为了店里的生意才让那个客户给打了,怎么说我也得报答你啊。”
许芸娇声音有点惊恐:“老板,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啊!”
老板:“娇娇,你这么漂亮在我们店端盘子洗碗太浪费了,你不是要赚钱养家吗?跟我吧,跟了我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许芸娇:“老板,你别这样,你有老婆的。”
老板:“那个黄脸婆老子早就没兴趣了,只要你肯跟我,我就跟她离婚。”
许芸娇:“别……你放手,求求你……”
就在那个精/虫上脑的老板将许芸娇压在沙发上时,12岁的许睿跑出了卧室,冲上去拼命拉扯扒在许芸娇身上的男人,实在扯不动,就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男人吃痛怒极,一巴掌将许睿扇到地上,顺势开始上脚踹。许芸娇忙扑到许睿身上为他抵挡着男人暴风骤雨般的拳脚。
这动静惊动了邻居们。
贾细珠站到门口喝道,“你干什么?”
戴哲手上已经拿了一根擀面杖,准备冲上来和那男人拼命,戴昕怡拉着他。叶源和他妈妈也站在了门口。
叶源道,“你别欺负他们家没人,我们这么多人,你……你也占不到便宜!”
一群老弱病残。
贾细珠:“你再不走我就打110了。”
还是这句许起到了作用。
“你明天别来上班了。”男人对许芸娇撂下狠话,怒气冲冲的走了。
那时候,戴铭璋还没退伍,没有人可以揍这个混蛋。
后来,许睿初中毕业后也想去应征入伍当兵,像戴铭璋一样学一身本事,熟不知,那时候想要当兵也开始需要有关系走后门了。而且其实许睿天生的身体素质就不如戴铭璋,戴铭璋没当兵时就经常和人干架,基本没输过。可许睿不行。他一度非常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很没用,特别是在许芸娇从被动不愿意被男人欺负到变成开始主动和越来越多的男人扯不清楚后,他就更恨自己的无力。如果自己有钱,如果自己当初能保护姐姐,是不是姐姐就不会走上这条路,更不至于会去做赵冼贵的情妇。
金幽珏真的很值钱吧,如果他们真能活着穿越死亡森林回到浮城,叶源会把金幽珏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吗?如果得到金幽珏的人是自己,那姐姐是不是就不必再去做赵冼贵的情妇了?
这个念头让他吓了一跳,可是很快又汹涌澎湃的淹没了他那一点点恐惧。
他睁开眼,看着熟睡的兄弟们,走到叶源身边,从他包里翻出了金幽珏。然后大步走开。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关于中国远征军的书籍,里面讲到军队败走野人谷时,路过了一座吊桥,那本书上还有详细的地图。学土建的人对图纸什么的都极其敏感,方位感也极佳。果然,许睿很快找到了那座吊桥。
死亡森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出入了,那座年久失修的吊桥也已残败不堪,当年可容几万人的军队踏过,如今再也承载不起。不过还好,他们只有四个人。
许睿走到吊桥的另一端,开始干起了他拿手的活计。
残月无光,天空被笼罩在一
层灰蒙蒙的阴霾里。距离原始丛林不远的这片山地上,那些枯枝败叶零落一地,仿佛昭示着这片无人问津的丛林里那深远的死亡与孤寂。这份地狱般的寒意,越靠近森林就越浓得化不开。
铭璋哥,你就不害怕吗?
终于忙活完了,许睿有些脱力的坐桥边,“阿源……对不起……对不起……”,他嘴里喃喃念叨着,无声的啜泣起来。
早上一醒来,戴铭璋的右眼皮就一阵猛跳,跳得他的心也跟着动荡不安。
“许睿呢……”醒来的戴哲发现许睿不在。
叶源的心往下一沉。许睿是趁大家睡觉的时候走了吗?
走了也好。戴铭璋心想。昨天的决定出于义气,虽不能说冲动,但现在想来,他自己真的做好了穿越死亡森林的准备吗?他们真的的能活着出去吗?
没事,那时候军人们很多都受了重伤,盛夏里又感染了疫病,这才会伤亡惨重。但毕竟还是有幸存者的,说明并不是走不出去。他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许睿出现了。
大家看到许睿提着大包小包的补给回来,一时百感交集。
许睿:“我醒来的时候,你们还在睡,就没吵醒你们,先去买东西去了。”
将补给分发给众人。这小子还挺细心,每个人的都分开包装好,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
大家喝过水吃过面包便出发往死亡森林走去。沿路,戴铭璋都在看地图和指南针。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指针开始在表盘上飘忽起来,仿佛越接进森林,指针就显得越不稳定。
许睿走在最前面,开始催促众人。
戴铭璋稳了稳心神,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而是加快了步伐往前走。戴哲一直紧紧跟着他,反而是叶源,不知为何脚步有些沉重和缓慢。
叶源觉得有些头昏脑胀,脚底虚浮,看着走在前面的兄弟们,竟觉得有了重影。怎么回事,是昨晚没睡好吗?还是夜里着了凉。他摇了摇脑袋,似乎又清明了些许。
此刻戴铭璋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叶源有些掉队,只是想起在有些原始丛林里,也出现过罗盘失效的情况,据说是因为那些森林的磁场与外界互斥,因此指南针之类的东西在那样的原始丛林里是不能用的。难道死亡森林就是这样吗?难怪有传言,那是一个有进无出的丛林。怎么办?告诉兄弟们,放弃这个计划。那还能从哪条路回去呢?
戴铭璋心里乱极了,不知不觉就走过了那座吊桥,而戴哲也跟在他身边踏上了吊桥对面的峡谷。就在这时,兄弟二人突然听到叶源惊恐的大叫声。兄弟二人反射性的回头,看到吊桥突然脱缰断裂,就在他们身后差一步没能踏上山崖的叶源顺着往下坠。
戴哲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伸手去拉叶源,但他发现戴铭璋没有。
戴铭璋犹豫了,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戴铭璋想到的是死亡森林不能走,走了他们四个人都会死在那里,可是怎么和叶源交待,如果没有叶源,大家本可不必如此!
这念头一闪而过,戴铭璋心中狂跳不止,立刻意识到要去救叶源,便俯下身准备和戴哲一起拉叶源上来。他在心里大骂自己,到底想的是什么呀!
然而也就是他犹豫的这一秒,戴哲作出决定,因为他心中所想,或者说除了叶源以外,其它三人心中所想,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戴哲松了手。
叶源就这样轻飘飘的掉下了山涯,因恐惧而发出的嘶喊声随着重力加速度迅速减弱直到消失。
戴铭璋瞳孔里,叶源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不见。
戴铭璋愣了半晌,这才既震惊又心虚看向戴哲,而戴哲看向戴铭璋的眼神却是理解和如释重负。
就这样,戴铭璋看着那个好得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那个经常被人欺负也被他欺压的傻小子,在自己眼前坠落谷底……
这一刻,戴铭璋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你爸爸觉得自己因为贪心一念之差害死了沙莎的妈妈,而你涂叔叔说,或许是费国华的
一念之仁保全了咱们一家。”方杏梅将涂兴强告诉她的前尘往事悉数讲给了娄翼听。
娄翼直起身,看着母亲,“那爸爸为什么会被杀,除了费国华和赵冼贵,还有谁知道金幽珏在他手上?”
万琪看向娄翼,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你是说,是费国华或赵冼贵派人来……”
袁飞鸿想了想,“可是,如果费国华当初放了你爸爸一条生路,今天又怎么会来抢金幽珏呢?即便是赵冼贵,我觉得他也不会再盯着金幽珏不放。你知道赵冼贵是大毒枭,而费国华据说更有钱。”
“是啊,如果要抢,也不应该等这么多年。” 娄翼看着沉默的母亲,“妈,你怎么想?”
方杏梅疲惫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担心……”
娄翼:“担心他们想赶尽杀绝?”
这似乎更加说不通,这么多年来,他们一家人跟浮城甚至跟中国没有半分联系,更不可能对这两位浮城大佬有什么威胁……等等,要说联系,娄翼是见过赵拓的,可赵拓并不知道他是谁,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而这之后,他们就搬了家,连史波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被赵冼贵或费国华找到。
娄翼重又蹲下身,握住方杏梅的手,“妈,别担心,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等抓到叶源,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然而叶源是抓不到了,一整天,三个人都在峡谷那儿没有走。
戴铭璋在崖边趴了好长时间,只愣愣的盯着谷底。是许睿和戴哲将他扶了起来。
三人零散的坐在地上,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仿佛旅途中迷路的三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戴铭璋仿佛终于缓过神来,站起身,拍了拍有些麻木的双腿,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他还是觉得有些无力,便背靠着一棵树站着。
戴哲走到他身边,“哥,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反应过来。”
只有戴哲知道,他不是没反应过来,而是犹豫了,而那一秒的犹豫,对于叶源而言就是放弃。
许睿也走了过来,“铭璋哥,我们明天还是找条路回去吧。”
戴铭璋看向许睿,缭绕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眼神,然而许睿仍有些心虚,许睿回避了他的目光,尽管心虚却并不打算退却,只是任他这么看着。半晌,戴铭璋开口道,“找条路到谷底去,总是要找到他的……”尸体,他没有办法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那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戴铭璋的电话响起,是老街市警察局。
叶源的尸体被人找到了,是谷底采石厂的工人发现的。
接到电话,三人即刻寻找其它的道路返回。虽然吊桥断了,好在不是没有其他的路,只是颇为周折费时,等三人反回峡谷对面时,天都快亮了。
一夜没合眼的三人赶到警察局去认尸,一名叫高祥的警官接待了他们。
三人跟着高祥来到停尸房。白布揭开,叶源惨白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许睿低下头,戴哲看向别处,只有戴铭璋静静的看着叶源的脸,静静的看着。他总觉得这张脸看上去似乎还有生气,这不是一张死者灰败的脸,他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
认完尸,三人被分别带到了审讯室。那一刻,戴铭璋意识到,这是魏学庆在整他们。
高祥:“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戴铭璋:“两天前,我们发生了点争执,他离开了宾馆。”
高祥:“之后还有没有联系。”
戴铭璋:“他后来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有点事,让我们先回去。”
分开讯问,这是刑侦最基本的手段,最大的好处就是,被审讯人可能会说出自相矛盾的答案。同样一个问题,戴哲的答案是,“他后来给我哥打电话,说他弄丢了通行证,回不去了。”许睿的答案却是,“他说他杀了人,回不去了。”
跟着,有警察进来,开始搜戴铭璋的身。戴铭璋难得一见的配合,他身上自然搜不出什么,但他立刻想到了许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