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看着他,自鼻尖哼出一笑,哂道,“魔尊果然是自恋不已,不过,本姬对你身上的秘密实在是不感兴趣。”
“哦?是吗?”他目光忽地阴蛰起来,如鹰般直勾勾望入我眼底,“有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小石头不来好好了解了解本尊,又如何能替天界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呢?”
我惊了惊,他又开口,“只是小石头想要除掉本尊,恐怕还为时尚早。”
我淡淡望着他,他却含笑回望我,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原来,他早已知晓我要除掉他,只是还未想到完全之策,如此,我倒懒得废话,“为时早或不早,魔尊一人说了不算,莫忘了,您的法身还被我封印在无垠之境,若无我亲自解封,恐怕魔尊想出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轻轻一笑,那笑与平日里的造孽妩媚不一样,竟有种出尘翩然的俊美,“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能威胁我了,偏生我对你的威胁又如此心甘情愿。”
他语气忽地变得阴狠,“不过,小石头还是莫要将话说的如此绝对,我等着你哭着求我那一天!”
我惊了惊,未待反应,他收了捏诀的手指,随意抚了抚微皱的衣角,脸上的戾气稍纵即逝,转而满目柔情地看着那株桐花,“不过,说起这株桐花,本尊可算是耗费了心思,三天两头便以灵力浇灌,这株桐花也算是恩宠至极了,得以本尊这般悉心照料,如今才会开得这般璀璨,小石头瞧着可还喜欢?”
他说这话的语气好似一个对着心爱之人情意绵绵的呢喃,仿佛方才的阴狠暴戾不存在,此刻只痴痴望着那株桐花,转而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好似期望从我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那模样小心翼翼,实在令人误以为他要在桐花树下与我定情。
我正了正神色,搞不懂他这般性情不定又是为何,淡淡道,“魔尊法力无边,此花娇贵,能在这阴森潮乱的魔界得以存活,看来,魔尊没少费工夫,就连本姬,恐怕也做不到让这花如斯圣洁。”
他冷哼一声,“你这话,便是不喜欢了?”
他面色忽地阴沉下来,方才的风轻云淡眨眼又消失殆尽,上一刻痴痴看着的桐花,这一刻却如同看一个死物,“小石头若是不喜欢,本尊留着也无任何用处,索性毁了,免得碍眼!”
说罢掌间凝力,那冰冷的眼神,作势就要真的毁了这满园桐花!
我暗暗恼怒,这厮又不按常理出牌,果然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满园桐花何其无辜,他既费尽心思将养,又何必因为旁人一句话而毁于一旦,当真是喜怒无常。况这桐花是我最喜爱的花,他在我面前将它们尽数摧毁,我又何尝忍心?
遂忍不住出声阻止,“你看我不爽,何苦拿花来出气?这花能长在魔界已属不易,且能开得这般好,可见你平日里费尽心思,如今又何其忍心将它们毁了?”
他不为所动,掌间灵力并未散去,冷冰冰看着那株桐花,“这花本就是为小石头所栽,原是为了博你一笑,可如今小石头并不欢喜,那还留着它何用?!”
我一时未反应过来,这花,是为我而栽?
这倒是令我犯了懵,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若是真有牵扯,也不过是无垠之境那匆匆一瞥,而后是化身紫罗时被他翻来覆去算计了几遭,实在想不通何时能让他青睐至此,竟为我养了这满园的桐花?!
但他模样不像是有假,然他性子阴晴不定,以我对他的初略了解,他说要毁,便是真的会毫不留情地毁了,我虽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却也不忍见到这粉粉嫩嫩的花朵就这么被毁于一旦,只好喟然叹道,“这花我十分喜欢,你且住手,莫要意气用事。”
他听罢微微讶异,偏头看我,眼角微挑,“哦?小石头当真欢喜这桐花?”
他问的这般真诚,眸底的眼波显些晃花了我的眼,我只好无奈点头。
他唇角绽开一抹笑颜,收了掌间灵力,又恢复了方才风轻云淡的翩翩公子形象,“罢了,既然小石头这般喜欢,本尊自然要遵从小石头的心意,姑且继续养着它罢。”
我微微无语,这厮,当真有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本事。
分明是他一时冲动要毁了桐花,此刻却又将账算在我头上,说得仿佛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人在无理取闹。
罢罢罢,他一向让人捉摸不透,我也懒得去计较。
他眉目含情,风轻云淡看了那桐花一眼,柔柔笑道,“其实本尊也挺喜欢,不过,既然小石头更加喜欢,那本尊定会悉心照料,争取让这桐花常开不败,如何?”
我淡淡瞥他一眼,却见他眸中满是认真,桃花美目灼灼看着我,我被这眼神看得不自在,尴尬地别过脸,“你想如何便如何,本姬管不着。”
他低低一笑,“也是,如今的小石头自然是管不着我,不过以后可未必。”
听他话中已有所指,我懒得理会,却听不清他口中呢喃。
我百无聊赖地赏了片刻桐花,见他不咸不淡地立在一旁,半点也没有提到小狐狸的意思,只好开口催促,“花也赏得差不多了,总该让本姬见见阳儿了罢。”
正说着,忽地听得背后一声呼唤,“娘亲!”
我转身,正是我心心念念的小狐狸!
他见到我,撒着欢跑过来,小胳膊小腿的甚是可爱,我心中一动,正欲将他抱入怀中,却被一片紫色的衣角抢了先,小狐狸已被他稳稳当当抱入怀中。
小狐狸兴冲冲朝我奔来,半道却被冽赤劫走,心中虽不悦,但也并不排斥冽赤的接触,眼巴巴地望着我,撒娇道,“我要娘亲……”
冽赤一脸慈爱,嗔道,“你娘亲在这,又跑不掉,只是,阳儿莫不是忘了什么?”
小狐狸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阵,忽地恍然大悟,懊恼地拍拍小脑袋,脆生生喊了句,“爹爹!”
这声爹爹惊得我险些脚底一滑,这,这小狐狸何时这般没了气节?!
但见冽赤满意一笑,百般怜爱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细发,“真乖,不枉爹爹这般疼你!”
小狐狸笑嘻嘻地回望他,两人这般对望,倒真还有几分父慈子孝。
我看着这一幕,不禁冷笑,这魔物果然手段了得,竟将小狐狸诓哄得唤了他一声爹爹。
而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那颇没骨气的小狐狸,他被我这一看,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无辜道,“娘亲,是爹爹,是爹爹说,不叫他便不给阳儿饭吃,阳儿饿……”
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对着我撒娇,忽地听得我心口一软,不禁暗暗释怀。也是,他一个小孩子,让他饿着肚子还能保持气节,是有些强求了,怪只怪,这魔物太过阴险,竟用此等下三滥的招数对待一个小奶包。
想罢,更是颇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如此对待一个孩子,你倒也不嫌丢脸!”
他见我一脸不善地望着他,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小石头莫要这般看着我,兵不厌诈嘛,想来这孩子亦是颇喜欢我,不然亦不会乖乖就范,阳儿说是不是?”
小狐狸不敢正面回答,只是悄悄偷看了我两眼,转而对冽赤那魔物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笑得冽赤更加心花怒放,怜爱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见此一幕,我顿觉对不起帝君,若是让他知晓因着我,小狐狸便认贼作父,指不定会气得吐一口老血。
但事已至此,小狐狸又还在他手中,我只能将他哄了过来,再好好教导他一番。
“阳儿若要认你做爹,本姬也奈何不得,只是如今我人已应你之邀来到魔界,你又困着他作甚?”
那厮笑得十分欠揍,“本尊哪里困着他了?小石头没看见这孩子是自愿被我抱入怀的么,你又何必这般疏离,这孩子唤我一声爹,又唤你一声娘,你我一家三口,当是不分彼此才对。”
我当即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魔尊厚爱,本姬承受不起。”
他忽地扬唇一笑,出乎意料地没有再嘴贱,“好了,不与你置气了,你迟早是要承认这一事实,阳儿快去哄哄你娘亲罢。”
说罢,将小狐狸放了下来,小狐狸甫一得自由,连忙往我怀里跑,我顺势将他抱了起来,他连忙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背,哄道,“娘亲莫气,娘亲莫气!”而后往我耳朵旁边凑了凑,“阳儿方才实在是饿急了,这才唤了他一声爹爹,娘亲若是不喜欢,阳儿不理他便是,阳儿都听娘亲的!”
这鬼灵精怪的小狐狸,小小年纪还懂得什么叫阳奉阴违,我颇为欣慰地忘了他一眼,“阳儿真聪明!”
他受我一夸,开心得跟吃了蜜一般甜,吧唧一下往我脸上附送了一个香吻。
我满脸慈爱地瞅着他,心里对他的喜爱更是多了几分。
我与小狐狸自顾自地调笑,倒是没注意到此刻我脸上一扫往日的冰冷,十分柔和可亲,倒真有几分为人母的感觉,应着这满院桐花,我与小狐狸犹如一对凡间母子,平凡却又耀眼夺目。
一旁的冽赤若有所思地看着,渐渐收了唇边笑容,眸子染上了一抹忧伤,悲戚嘲弄道,“若是我们的孩子没死,恐怕也是这般可爱讨喜罢。”
他说得甚是小声,我并未听得清楚,待回过神来,却见他浑身笼罩在悲伤之中,满院桐花也跟着他的忧伤而不安,天地亦为之失色,他眸底压抑着一抹痛楚,好像勾起了曾经不好的回忆,那抹痛楚转而化为滔天怒气,周身溢出肃杀之气,嘴角抹上一丝嗜杀,“君珥,赤炎,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一道罡气轰然击出,巍峨高立的宫墙立时被轰为炮灰,满天魔气化为滔天愤恨,他却如同中了魔怔一般,一道道击向那无辜的城墙,整个宫殿一片狼藉,吓得各方妖魔四处逃窜。
怀中的小狐狸急匆匆扯着我的袖子,“娘亲,爹爹怎么了?”
我亦搞不懂那魔物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激愤,倒是没兴趣纠正小狐狸还唤他爹爹这一茬,担心四处飞舞的魔气伤到他,便将他至于仙气充沛的桐花之下,结了个界不让四处飞扫的残渣溅到他,而后祭了乾坤扇,飞身立在那魔物跟前,疾声制止,“冽赤,你又发什么疯?”
他听到我呼唤,身子僵了僵,眼神恢复一丝清明,蓦地看到我,悲伤怨恨的脸上顿时变为惊喜,“小石头?是你回来了吗小石头?”
还未反应过来,“咚”的一声,蓦地撞进了一个冷冽的怀抱,阵阵龙涎香萦绕,熏得我脑袋懵了懵,竟忘记将他推开。
他紧紧揽我入怀,声音悲戚而怆然,一遍遍质问,“小石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君珥他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我呆愣站在原地,不知做何反应,任他将我抱得窒息,任他一声声悲戚质问,忽地感受到脖颈处传来阵阵湿意,竟是他,流泪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