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扎努力往后缩着颈子,屏着呼吸,生怕这侍女一下子滑了手。
“孪生姊妹?”沈明锦看着依扎那一张脸,心口微微一缩,难道依扎和前世的自己那般像,是因为她们是孪生姊妹?
娘亲临终前并未和她提过一句。
薄荷盯着依扎,问道:“主子,奴婢可以动手了吗?”薄荷心里对这女人惦记许久,要不是怕主子生气,她一早便去抄了这女奸细的窝!
明锦不答,隐着心头的震动,淡声问依扎:“你说你和赵清沅一母同胞,是谁将你从赵国带回去的?”
正在抽着冷气的依扎,见沈明锦这般问她,略微有些疑惑,沈明锦知道什么是巫女?
到底害怕薄荷的剑,小声抽泣道:“你让她把剑拿开,我什么都告诉你!”
沈明锦看了薄荷一眼,薄荷无法,收了剑站在依扎身后。
依扎不妨这侍女这般执着将她弄死,咽了一口口水道:“谁将我带回去的我不知道,我是跟着耶律国皇室住在一起,她们说我的母亲名唤柔茹,父亲是赵国的北安王,在我记事起,便被告知我是耶律国下一任的巫女,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耶律国国破,我便跟着一部分国人生活在康平县,扮作男儿,这一任的巫女一直行踪不定,没有回来,不然,我在双十那一年应该接受受封仪式,成为真正的巫女!”
依扎没有说的是,因为自她出生,那一个巫女都没有回来,是以,她不会一点法术。
依扎说的巫女,沈明锦猜测该是鸿姨,可是鸿姨不是已经回耶律国了吗,为何依扎还不知道,而且,依扎和赵清沅若是同胞姊妹,那,为何娘亲会将她送回耶律国?
哦,她想起来了,娘亲和月漪姨姨也是奸细,便是鸿姨,怕也一直受那边控制。
鸿姨离开京城时,却和她说,自个是她们三姐妹仅存于世的一点血脉,同是娘亲的女儿,鸿姨为何只字不提依扎,并且这些年依扎作为下一任巫女的存在,却得不到鸿姨的一丁点教导。
依扎见沈明锦面有疑虑,眉心一动,轻声道:“我,妾身对国公爷一片真心,现在国公爷去了党项国,若,若是”,见沈明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忙解释道:“我是说万一,万一,国公爷落在党项国人手里,我是耶律国的巫女,可以保他一命!”
沈明锦并不信她的话,如若巫女在耶律国真有那般高的地位,又怎会一个两个地被送到赵国来当奸细,分明是耶律国也不在乎她们的生死!不过都是弃子而已!
沈明锦不知道的是,巫女有法术,可以自保,只是依扎因着青鸿一直没有回去传授的原因,尚算不得巫女。
沈明锦看了依扎脖颈上细小的血痕,移了眼,重活一世,便真的是和赵清沅是一母同胞,她竟也没有办法的感情,沈明锦觉得自个当真是铁石心肠了些。
知道问不出什么,沈明锦也不想和依扎多纠缠,吩咐薄荷道:“重新绑好,看好!”
薄荷一听急了,“可是,主子,爷那边传话要灭口啊!”
尚在暗暗吁气捡回一条命的依扎,听薄荷这般说,心中大震,不可置信地扭过了脖子看着薄荷:“你,你说什么?”
薄荷懒得理她,别过脸不理!
“哈,你说国公爷要将我灭口,怎么可能?明明那些夜晚,他,他说会宠我一生一世!他还说会带我回京城!”依扎怒瞪着眸子看着沈明锦:“你,你骗我对不对?国公爷回来不会饶了你的!他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依扎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薄荷听不下去,拿着帕子又塞了她的嘴。
沈明锦忽道:“你白日里从来没有见过楚峰去过,又何以认定与你欢~好的一定是楚峰?”
这一句话,犹如一盆腊月的寒冰,兜头倒在了依扎的身上,震得她脑袋发麻,一双和赵清沅一般的杏眼,深如寒潭地看着沈明锦。
沈明锦看不惯她一直拿那些夜晚来说事儿,淡道:“夜里去你房里的,不是楚峰,不过是林卫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人,易了容过去的罢了,你难道一直不曾怀疑,为何那人只会晚上去吗?因为晚上熄了灯,什么也看不见啊!”
依扎的眼泪像雨天蹦跶在湖面的水珠一般,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刚才还生动的眼睛,忽地便如一潭死水了。
沈明锦带着薄荷出去,吩咐门外的是个侍卫道:“门和窗户都看好了!”
薄荷还是不死心地道:“主子,这般饶了她?”
沈明锦看了里头被绑的结实的依扎,忽地道:“将她的手松开一点!”
薄荷不情愿地又进去送了一丁点依扎手腕上的绳子,依扎宛如木偶人一般,一动不动。
沈明锦回了厢房,潭儿过来道:“主子,花婆子的屋子收拾好了!”沈明锦点头:“将府里的粮食送一点给花婆,让她带回去给自家侄儿!”
府中粮食本不多,不过想着花婆子也是可怜,潭儿还是应着下去了!
薄荷这时才不解道:“主子,为何还留着那女子?”明明去的时候,是要灭口的啊!
沈明锦挥手,道:“她活不了几日的!”
薄荷见主子似乎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自去屋外守着了。
沈明锦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不管依扎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不准备留依扎的命,只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依扎真的和上一世的自己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她如果这般杀了依扎,怕是日后自己难免难以心安。
她故意和依扎透露,潜入那小院子的是别的男子,依扎夜里相偎的也是别的男子,是诱导依扎存死志罢了!
观依扎的模样,像是对楚峰真的动了感情,如若这般,在这种所托另有他人的屈辱下,依扎……
“明锦!”
一个温柔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潭儿带着青鸿进来的时候,沈明锦还在愣神,可是凭着直觉,她还是脱口喊道:“鸿姨!”
薄荷道:“小姐,鸿姨说要给你个惊喜,是以,奴婢没有通报!”
青鸿站在门口,午后的阳光,正正投了一半光亮洒在厢房的入门口,青鸿站在光影里,像从记忆深处走来。
青鸿穿着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布巾,宛如寻常市井妇女打扮,沈明锦吩咐薄荷下去备茶。
青鸿一进屋,便将沈明锦上下打量了一番,眼角噙泪道:“倒比鸿姨走的时候还瘦了些!”
沈明锦拉着鸿姨的手,软声笑道:“明锦在长个子,自是要瘦些,鸿姨不用担心,倒是鸿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么一瞬间,沈明锦忽然想到了柴房里的依扎,拉着鸿姨的手,僵了僵。
青鸿感觉到明锦的异常,按着明锦的肩膀,让她坐下,道:“为了你关了的那一个,明锦,鸿姨也不和你兜圈子,我是来带她走的!”
沈明锦默了一会,勉力笑道:“鸿姨,她说她和赵清沅是一母同胞,她为何会出现在耶律国?”
青鸿摸着沈明锦垂下来的两股发丝,叹道:“她确实是柔茹的女儿,不过,”青鸿凑在沈明锦耳边:“耶律国不放心我们姊妹三个,在你娘亲生产那日,便带走了孩子,以作威胁,北安王并不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
不过,依扎养在耶律皇宫里,和耶律皇室十分交好,当时柔茹病危前,她将消息传回去,想让依扎进京和柔茹见最后一面,依扎拒绝了,那边传给她薄薄的一张信笺:“娘亲死得其所!”
她藏了那张信笺,没给柔茹看,可是,自那以后,在她心里头,柔茹的女儿只有清沅一个。
沈明锦望着鸿姨,半晌低头道:“鸿姨,若是她死在明锦这儿了,你会不会怪我?”
青鸿一愣,看着明锦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深思,低叹道:“你不想留她?”
明锦不答,只道:“姨姨,你若想带走,便带走,只是,明锦希望,姨姨以后不要奔波了,留下来让明锦奉养你吧!”这个世上,和她有血缘,又是亲人的,只有鸿姨一个。
鸿姨忍不住将明锦揽在了怀里,“鸿姨知道你是个好囡囡,等鸿姨把这事了了,便回来找你!”却是热泪盈眶。
她们姊妹三人,自从被送到赵国,相依为命的便只有她三人,她是耶律国巫女,耶律国待她比两位姐姐要好些,可是,再好,也是安插在耶律国的棋子。
她这回回来才知道,她们的父母皆已百年离世,兄弟已经跟着耶律哈尔又上了战场。
青鸿抹了泪,温声道:“明锦,换个地方住,今夜里,便不能留了!”
与其说她来救依扎,不若说是来救明锦,“依扎给我带走吧!”
沈明锦要跟着鸿姨去,鸿姨拦了她,“免得依扎回去又多说什么,让薄荷带我去吧!”
青鸿跟着薄荷出了门,明锦猛地喊道:“姨姨,你一定要回来!”
青鸿回头款款笑道:“嗯,等着你给我养老!”
沈明锦见鸿姨面上略有嗔怪,心头才松了一点。
这边薄荷带着鸿姨去柴房,明锦带着潭儿换了身一早便备好的衣裳,对潭儿道:“这些日子你跟着花婆子回她府上,过两日我再传信给你!”(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