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楚峰淡道:“你要不要去看看李公子?”
沈明锦这才知道,那吴家爷孙两人怕李弢逃走,将李弢的右腿踢折了。
沈明锦气愤道:“那吴家两土匪怎么处置?”她当初吓唬翠花姑娘说,她夫君来了,会灭了她口,现在,她是真的想灭了她口!
邵楚峰夹了一筷子酸瓜给她,道:“你想怎么处置都行,不过,那姑娘,我一会去问下李弢!”
沈明锦一惊,“难道他二人昨日……”真的白日洞了房?
邵楚峰淡淡地看了一眼画风和他在京城时完全不一样的某人,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代问问李家公子,想来我救了他一场,这点人情,他还是愿意卖给我的!”
“哦!”沈明锦见他有意无意地提李公子和翠花姑娘,知道是对她不放心,也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沈明锦忽地放了筷子,委屈道:“昨日那姑娘将半个馒头往我嘴里塞,差点没噎死我,我可不管她和李公子有什么关系,我得报仇!”
昨天翠花姑娘那般变态,差点吓死她好吗,而且,难道留着她在此处张扬邵国公夫人曾落难在她手上,还是让她随着李弢回京散播什么诡异的谣言。
“不行,我得灭口!”沈明锦说着,对薄荷道:“你去问昨日那大夫拿一副哑药过来!”
薄荷依言下去,邵楚峰还不曾见她对谁动过狠手,道:“只是毒哑吗?”
沈明锦点头,“先毒哑吧!李公子若是没有什么异议,再送到牢里好了!”
邵楚峰垂眸,李弢怎会有异议,怕是此时恨不得杀了那二人,他一个翩翩贵公子,落在这龌龊的二人手里,受了许多侮辱,怎会轻易罢休。
明锦到底还是心肠软了些,他昨个便已经将二人各断了一只腿。“一会我们便回康平了,你和我一起去和李公子道个别吧!”邵楚峰想到还躺在床上的李弢,轻声道。
沈明锦闷闷地点头。
邵楚峰和沈明锦过来敲门的时候,李弢尚躺在床上,大夫说他的腿只是折了,幸好没坏了骨头,但是也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沈明锦换了女装,一身胭脂色鸳鸯锦袄,绛红色百蝶戏花罗裙,脚穿一双明艳艳的粉红绣鞋,梳着飞月髻,头插一支简单的乌木簪子,跨过门槛的时候,身旁的男子体贴入微地顿了一下,扶了身后的女子,她微微侧首,月华如水的眸子轻嗔了男子一眼,便微微笑着走过来。
“一直不知道原来姑娘便是子卿兄新近娶的夫人,那日李某还曾奉上贺仪!”李弢笑道。眼眸里的苦涩一闪而逝。
沈明锦微愕,他先前问她可是邵府的,她以为他知道她是谁?难不成是当成邵楚峰的妹妹了,沈明锦轻轻拉了拉邵楚峰的袖子。
邵楚峰上前半步,恰好站在明锦身前,不着痕迹地挡了李弢的视线,道:“他日立汴大婚时,若此边战事结束,邵某也定当上门讨一杯喜酒,只是眼下,我夫妇二人却是要告辞了,还望立汴在这边多多修养几日再回京不迟,邵某留四位护卫下来,立汴还请随意差遣!”
沈明锦估量,立汴该是李弢的表字,他和邵楚峰年纪相当,当年约莫也是书院同窗。
李弢的眸子微暗,望着邵楚峰,谢道:“多谢子卿兄,子卿兄和嫂子在西北要多加注意安全,立汴一介书生,还仰赖子卿兄保家卫国!”
邵楚峰听了那一句涩味满满的“嫂子”,面上也更客气了几分,“子卿兄自贬了,文武本分工不同!”
此时不论是邵楚峰还是李弢,说起场面话,都有些索然无味,又说了几句多加保重,邵楚峰便带着沈明锦离开了。
从头至尾,沈明锦听着她二人说话,竟没有插一句话,她约莫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她以为是人生中无意偶遇了一回的李弢,却是少年时恋慕过赵清沅,青年时,一颗心死灰复燃,单单挑中了沈明锦,却又一次错过。
邵楚峰和沈明锦一行离开后,李弢便让护卫将已经被灌了哑药的吴家祖孙二人赶出了石潭县,吴姑娘心有不甘,哭哭啼啼地闯进来,跪在李弢跟前。
她已经哑了,一双含恨的眼睛看着李弢,眼中的痴恨、幽怨,看的一旁的护卫都觉的怪异,像是李家公子是什么负心汉一般。
李弢闭了闭眼睛,便想到前儿夜里被劫来后,这女子半夜滚进了他的被褥里,李弢心中忧愤不已,声音里冒着丝丝冷气儿:“不杀你二人,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你还妄想随我进京不成?”
李弢眼中迸发的杀意,吓得吴姑娘脸色苍白。
*
邵楚峰一行人在第三日的傍晚赶到了康平县,邵楚峰一早便让边梁在县城东边的秋原巷购置了一处三进的院子,除了留给李弢的四个护卫,剩下的十二个护卫,还是负责沈明锦的安全。
此处离军营骑马也只需要半个时辰。
边梁挑了两个附近的婆婆提前帮忙打扫了房间,众人到的时候,热水都备好了,邵楚峰军营里还有事,对明锦道:“你先安顿了,我晚些再回来!”
他几日不在,东党项国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明锦道:“若是太晚了,你再军营里头歇着吧,晚上寒气重,别冻着了!”
这两夜实在是太困了,二人同床,她才能睡着,若是,今夜他还在她身边,沈明锦当真不知道要如何相处。
邵楚峰看了沈明锦一眼,长长的睫毛下面,眼睛里闪过些许微光,好笑地道:“夫人早些歇下。”
等人走了,薄荷劝道:“主子,您吃了这么些苦头来这里,不是为着见国公爷,为何到了康平县,您又将他往外推呢?”
沈明锦一边散了头发,一边道:“你莫不是忘了这康平县城还有个美人呢!”
薄荷试了试浴桶里的水温,有些不解道:“主子,您真的相信国公爷对那人有情分?”
国公爷以前为了自家主子,花了多少心劲儿,薄荷不相信国公爷为了一张面皮,舍了和自家主子的情分。
沈明锦微微失神道:“他说惹桃花惹桃花?不惹不惹?”
她只是有些不痛快,那些人敢将依扎送过来,是笃定了邵楚峰对赵清沅的情分,虽说赵清沅是她自个,可是现在鸿姨叮嘱她不得将真实身份说出来,以后她便是沈明锦。
虽然自个和自个吃醋十分奇怪,但是,人家已经视赵清沅为邵楚峰的弱点,那她这个活着的正室夫人又是什么?
康平县风沙大,吃的东西也不比京城里精致,便是连以前的江陵宁安也比不上,晚上一份羊肉汤,一碟风干的牛肉,再加一碟子酸瓜,半斤米饭,便是主仆三人的晚饭,邵楚峰不在,沈明锦便让潭儿和薄荷一处坐着吃。
这些日子在外面,潭儿一直扮作小主子,也常常这样用饭,是以,二人也不忸怩,在路上的时候,虽劳累,可是总没有什么胃口,今日定了下来,三人将半斤米饭都吃完了,潭儿看着自个圆滚滚的小肚子,笑道:“主子,等我娘忙完了,让我娘过来做厨娘,再开一家天女阁,生意定会十分好。”
沈明锦笑道:“傻潭儿,难不成还在这儿待一辈子,这般大的风沙,不过两日,你看你脸疼不疼!””
薄荷收了饭碗,对潭儿道:“可别忘记了鸾姨让你来的目的,还不给小姐收拾衣裳!”
青鸾姨姨说这边地广人稀的,物资匮乏,若是穿的太打眼,难免会引来宵小之辈的觊觎,是以,准备的衣物多是家常衣裳,只备了两身华贵些,是等着赴宴穿的。
明日郡主要去见那个小妾,潭儿准备让郡主在气势上便压人家一头,是以,挑了一套华贵的狐裘氅衣,沈明锦扭头看见,笑道:“又不是入宫赴宴,怎么连这衣裳都带来了,随便捡一件寻常些的便是。”
潭儿和薄荷没见过赵清沅,她却是知道长什么样的,只是想确定是否真的如传闻一般像而已,邵家军现在粮草短缺,她穿成那般,被军营里的兵士看到了,难免不好。
等第二日沈明锦在茶楼上真的见到了那位依扎姑娘,才觉得,鸾姨真是多虑了,没看人家一个小妾衣裳都是挑了金线的,裙子在阳光下摇曳生姿,十分好看。
薄荷嗤道:“真是糟蹋了东西!”
沈明锦示意薄荷不要发声,静静地望着上楼来的女子,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梳着许多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子,约是学这边境的女儿家的装扮,肌肤胜雪,罥烟眉下闪动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流露出聪颖的光芒。
却是和赵清沅像了九成。
沈明锦便站在二楼楼底上头,依扎上来,轻轻瞥了一眼沈明锦,见她穿了八成新的胭脂色鸳鸯锦袄,搭着藕荷色罗裙,一双明艳艳的粉色绣花鞋,十分淡雅,浑身上下却一件贵重的饰物也无,便收回了视线。
随身的丫鬟兰可对小二的道:“昨日的碧螺春,我家夫人说,茶汤不匀,今日挑好的泡一壶过来!”
“夫人?”沈明锦喃声念道,她不在,这小妾倒威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