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虚门八十一峰道尊除去闭关修炼者均在此处,只是大殿之中依旧哑然无声。倒是那风闻道尊坐如金钟仿佛在冥思苦想,却也不知他想的是什么。
南宫一一句插嘴让气氛如此尴尬,其他地位较低者也只能就此沉默,虽南宫一斗不过无知一张巧嘴,可那正掌门风闻道尊却是历经百世沧桑,眼下无知的辩解虽是利弊分明可终究是与生死城进行了交易,这种交易向来被名门正派所不齿,他却一脸淡然,倒是让众弟子有些坐不住,纷纷去看他。
风闻道尊却神情困惑望向无知道:“先生方才所说,元靖太子身过鹊桥时被玄幽门狂士笑天所阻截?”
“是截杀!”
“什么?”闻言风闻道尊不由神色凝重地微微摇了摇头。
江湖门派竟截杀当朝太子,如此大事若非风闻道尊心思细腻听出无知先前话中的提示,恐怕也被大家遗漏。掌门如此反应自是让这些年轻的弟子更加不安,竟都纷纷耳语起来。
片刻,风闻道尊才幽幽道:“玄幽门竟然猖狂到如此境地,九州恐怕当真要变天了!”
“哼!区区玄幽门,不过跳梁小丑,它能掀起什么大浪?”
这傲气之人,正是掌控太虚门衣食住行的百源道尊,太虚门一切用度均由他操持,故得“百源”,在太虚门的温饱多半仰仗于他,其人与九州商贾往来密切,也包括那九州首富爻无极。
在太虚门众多道尊中,百源衣着最为华贵,虽不及元武帝陛下的华贵威武,却也非常人能及,其中镶嵌玉带珠玉传说均来自灵杰之地,一物一城。故而在众人面前总是一脸福相,昂首挺胸,神情傲然。只是做起了买卖,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当前,无知自然要打消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念头:“百源道尊可知,十一年前魔婴案发为何皇庭要大动干戈捉拿巫灵谷村民?”
“窝藏要犯啊!”百源道尊竟是脱口而出。
要犯?此言一出无知久郁之气终于爆发:“心系天下苍生,三方盟约本该是千年佳话,可守约一方一片赤子之心,如何在你们眼中成了要犯?!”
“这——”百源顿时无言以对,竟又面红耳赤狡辩道,“这罪名可是皇庭安的,与我太虚门有何干系!”
“老夫并非指责太虚门,实在是你们太小看江湖门派!”无知已然想到十一年前自己追出巫灵谷,那己巫负隅顽抗与自己决战鹊桥,在临危之时放飞信鸟脸上绽放的那一抹狞笑,“若非玄幽门刻意渲染魔婴案,区区巫灵谷如何引皇庭关注!”
“先生是说玄幽门有意使皇庭介入……”风闻道尊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神色突地一收,“可为何这么做?”
“魔婴案是牵动九州一切力量的支点。一旦玄幽门得逞,九州将不得安宁,这便是十一年前老夫赴太虚门请南宫道尊前往皇庭求放巫灵谷渔村村民力压魔婴案的缘由!”
先前南宫一还觉得无知欠太虚门一个大大的人情,如今道出缘由却是迎脸的一记耳光,满堂灵杰均是面露愧色。
终究是风闻道尊早看破此类滋扰,他所关
心的早已不是无关痛痒的荣辱:“先生对玄幽门如此重视,莫非已查出什么端倪?”
无知却幽幽摇头:“玄幽门如今卷入朝局纷争,已是更进一步,而今皇庭公然明示魔婴存在,其背后将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啊!”
对此,百源道尊却不以为然:“魔婴不过是个预言,皇庭那通缉令骗骗百姓尚可,我等万不能听信这荒谬之事!”
“既如此,太虚门自不必浪费时间穿梭江湖寻找那魔婴,更不会轻信白狐古庙一案乃魔婴所为!”
“你——”
这一干道尊中资历最老者自是风闻道尊,而百源已是他的下一代,虽然败阵,面对无知这类异士能顶上一句已是难得。
百源道尊气罢,无知却又道:“玄幽门如此有恃无恐,其背后必有力量!”
众人顿时一惊,不由又是一阵私语。
良久,风闻道尊抬起手来,众人才安静下来。
“我太虚门也对玄幽门早有怀疑,只是玄幽门神出鬼没,踪迹难寻。白狐古庙案发后,终于是在王城棺材巷出没,方才王城弟子飞信来报,昨夜望东桥再现玄幽门身影!只是发现的均是身陨的血殍,玄幽门似乎遭遇到更强大的对手!”
“昨夜?”无知深眸微动,竟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拂过脑畔,他却不知那玄幽门追杀的正是他的孙儿玄引。
眼前这一番讨论毫无意义,太虚门诸事繁多,如今八十一峰道尊齐聚紫霄殿,殿外众弟子已是众说纷纭。再是耽搁,一番揣测恐怕无益。风闻道尊下便唤来南宫一,悄声耳语交代严令八十一峰道尊守口如瓶便遣散了众人。
无知自是明白,这千百年来九州并无大事,诸位道尊皆是安逸度过,眼下大难将之,不消说应对之策,仅是警觉却也无关痛痒。如此,一切的决断恐怕还要和风闻道尊商榷。
众人离开紫霄殿,气氛也越渐压抑,风闻道尊也自觉不妥,便有心引无知小游太虚。无知虽心系幽岚及玄引,可风雨将至眼下非得让太虚门摆出一个态度不可,而这一切能做决定的恐怕只有风闻道尊,如此——
“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游转仙山,其中景物远不止“珍奇”,九州最绝美的存在今日尽收眼底,无知算是了些许的夙愿,只是哀愁却莫名浮上心头,倘若“魔婴觉醒”不是预言,这一切会又将会变成什么样?
风闻道尊见无知愁眉不展,便有意引他来到诸峰之间最为宽敞的太虚道场。太虚到场为太虚门子弟平时修武之地,非绝技类众普武技均在这里传授,此刻沿着山道而下,只见道场之中满满皆是太虚弟子,操练已进入状态。
来到道场,无知便在人群中望见忘尘丰与唐允。此时的唐允极为专注,早已成为太虚门的教习,时不时指出的错处。
再看众人,在这道场中确实极为认真,并无偷奸耍滑之辈。见风闻道尊前来,众弟子停下来原地见过行礼,便又进入了修武模式。
“看看这些孩子,都是太虚门的希望!个个一身正气,我们虽是一把老骨头,可是他们风华正茂
——先生,不必过于担心!”
“风闻道尊,并非老朽杞人忧天。只是……”无知神情深邃,幽幽叹息之间却已遁入无尽的忧虑之中。
太虚门斩妖除魔力保苍生安宁旨在弘扬天地正气,只是这些弟子竟然也不明不白死于白狐古庙,自己声称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可此时就站在他们面前而对于那凶手是自己的孙儿,却是只字不敢提起。
数千年修为的无知,虽躲过时光蹉跎,却依旧困在凡尘俗情的迷惘之中,他又何尝不愧疚。
“依先生方才所言,玄幽门背后那股力量该是什么?”
周身已无他人,无知也不再含糊其辞:“六大上古兽灵蛰伏以待时机,江湖门派自然是最佳宿主。”
闻风道尊朝远处望了一眼,不由深深叹息道:“是啊,若兽灵果真宿居玄幽门,如今恐怕是做足了反扑的准备!蛰伏千年的兽灵一旦出手,九州必是生灵涂炭。
“好在千机图已埋入风闻墟,否则结界重开九州将腹背受敌!”
“可惜《门本记》所载,当日重塑结界不是以我门灵力……”
苍茫望去,无知仿佛已经看到了另一番场景的所在:“蓦山结界为女娲上圣三分天下之时所设,仙道结界人族虽可破,可是若要重塑,以人族之力绝不可能……难道……”
“不错。当时长殷上人与我门九大护法以道法加持联合全门弟子灵力终于重塑结界,本以为是侥幸,不想长殷上人也觉得匪夷所思。而后竟发现有魔族的气息出没,只是再查已是踪迹全无。若所料不错,结界重塑之时,六大上古神兽正在附近,太虚门才借得其灵力重塑结界。”
无知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风闻道尊继续道:“六大魔兽乃上古洪荒时期巫妖大战中对抗九霄至灵的妖族,因躲避女娲上圣战后追责,四散奔逃。乾坤三分未入至灵及人族,自然也划归为魔族,其灵力之强大绝非人族灵杰能够抵挡,这恐怕也是身过结界而战中太虚门却全然不知的缘由。若六大上古魔兽合力重开结界,恐怕也非悬念!何况,眼下还有那魔婴——”
“结界重开,九州必成地狱!”
正在此时,只见一太虚门弟子急速而来,当前拱手一拜便双手奉上一一张薄如蝉翼的信条。
“掌门,王城市巡来报!”
风闻道尊展开阅完,摇摇头道:“王城那股煞气突然间悄然无影,先生怎么看?”
无知自然知道那此前的煞气是孙儿玄引所发,眼下夺了他玄珠,再封印八脉,煞气自然不显,只是他又怎敢如实告知。
风闻道尊再问:“可还有其他消息?”
“今日血引宗、紫衣门、弄月堂等一干门派皆在王城出没。”
“可查出所为何事?”
“魔婴之事已是全城皆知,想必正为此事!”
“还有其他事么?”
来人道:“九州豪族爻氏五大宗族族长一夜之间都死了!爻无极已率全族前往宫门请愿!”
此话一出,无知与风闻道尊皆是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