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海的改革,仍在继续,这是项叫作财政资金投资评审的探索,是探索设立守住“钱袋子”的“门神”之举。也就是一笔钱该不该花,应该花多少,评审说了算。
钱海摸索出的经验是很实,而他的经验却着实让人反感透顶。如,公安局要修建办公楼,钱海要对面积组织专家论证,以公安局编制和工作需要,该不该建这么大面积的楼,考虑到未来发展需要的因素,对过度建造的部分缩减;对建筑材料、民工开支等,派财政局的人到市场询价,去掉预算中虚报或有水分的部分。这样,一座楼,在他推行的绩效评价下,原来设计面积和预算的钱,最多的一个项目被他砍掉或少花了一半多,而且还要在建筑过程中对建筑面积、材料使用、施工质量等,全过程跟踪评审,达到质量标准付款,不达标不付款。这招数,真是厉害。无人不知,工程建设造价虚高和“油水”太大,而砍掉或挤掉了不合理的建筑部分和施工虚报费,无疑挤掉了别人的“油水”。这没有太多“好处”的工程,全过程由财政局人员跟踪评审的工程,一下子改变了施工单位长期花钱自己说了算的习惯。这一改,对方极其不适应。仅仅是不适应也罢了,那简直是憎恨,恨不得让钱海立刻死掉,恨不得让钱海断子绝孙。如,环保局申请五千万元购栽松柏绿化县城,这是批准的预算,而即便是批准的预算,也不会把这五千万元一次打到环保局账上,钱海在通过绩效评价和政府采购后,需要花多少,才给环保局打多少。钱海派人是这样做的,公开招标绿化公司、树苗经营企业,请专家评审选择优秀的绿化公司和质优价低的树种,由绿化公司与环保局、财政局签订种植合同,按政府采购招标时确定的树苗质量标准、每棵树的成活后的价格、长成树的价格,分数十年分期付款。财政局由专门部门对树数量、品种建档案,付款前,到现场看树,活多少结多少。倘若树品种不符、树死了、被砍了、损坏了,不付款。这样一来,环保局要的五千万绿化县城预算款,结果花了一半,就把绿化搞好了,而且棵棵树生长得健壮茂盛。如,为防汛期河水把河堤冲坏,冲走农田,有几年水利局要给几个河堤扔石头。石头是财政局招标公司政府采购后,选择最低价,以一车为价钱购买的。*多少,由水利专家说了算,而扔石头现场却有财政局与水利局的人,一道登记车数。登记车数还不够,装石头的车可以造假,会出现少装现象。财政局和水利局人员,以一车石头有多少块为基本标准,对每辆车扔河的石头要数数,石头小且数量太少的车,扣除一定付款。这真是绝招,这绝招也只有钱海能想出来,只有钱海这样心细如丝的人才能做出来。如,公路建设招标规定地基多厚,石子铺多厚,路边排水沟多深多宽,过去都是工程完成时验收,而现在财政局投资评审要事前、事中、事后监督和问质量,拿着尺子一段一丈量。工程款,也不是一次付给,而是分工程阶段付款,哪个地方不够尺度数量,开出单子,限期修补,否则不给结款。比如,政府机关买车、电器、办公用品,过去自己购,*自己报,现在统一实行政府采购。这样,又挤掉了办公用品和大件物品贪污黑洞。
钱海还有很多这样的绝招,大到大笔资金,小到几分钱的开支,在他眼里都不放过。这是财政从来没有对钱管到如此细的程度,也是财政从来没有把钱管到这么具体入微的程度,也是财政的手伸得越来越长的开始,也是财政被人恨被人骂越发深和多的时候。这每件对钱的设关和围追堵截,轻者是被人恨和骂,重者那是一团团引来烧身的“火”。
这烧身的火,加上钱海多年前持续挖各单位“小金库”,挖出了金小妹,金小妹带出了常务副县长李来、交通局长、国土资源局局长、招商局副局长、县医院院长和教育局长等一批人贪污受贿案件,还有拆迁中千方百计压低拆迁补偿费,和在他这里很难要到钱的等事情。在许多人眼里钱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狗娘生的”“扫把星”“铁公鸡”“认钱不认人的孙子”……
当面有人骂他,背后骂他的人有增无减,而钱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给山川县每年节省下来的钱,从搞改革初的一年节省出一两亿元,到十年后的现在一年节省六亿多元。县财政收入从上任财政局长时的一年几亿元,以后每年以一亿甚至几亿元飞跃,到十年后的现在财政收入达到二十多亿元。
……
一路走来,钱海紧抓财政改革不放手,因为他知道财政是做什么的和应该怎么去做,不甘心做只干会计、出纳的事,而是要回归财政应当做的事上,那就是把钱管好,管得滴水不漏才行。因而,在他看来,财政不改革,就管不好钱;财政不改革,就没有作为。这是中国财政管理落后于发达国家需要补的课。补这课,是巨大的工程,它冲击的是方方面面的部门,甚至是许多既得利益的掌权人。钱海认准财政工作的出路,在于改革,他如蚂蚁啃骨头般的,一年啃一点,一年走一段,无论有多大艰难险阻,个人有多大委屈,有多大风险,也要把改革搞下去。只有在不断的改革中破冰立新,才能体现财政人的价值,体现一个财政局长的价值。
钱海继续推行的财政改革,把财政拨款一律搞透明了,把所有的花钱,全部纳入了绩效评价……财政只要一天在运转,改革一天也不会停。这就是中国财政的国情,也是财政管理走向精细化管理的重任。钱海明白,这些改革,不是他这任财政局长能够完成的,需要今后若干任财政局长才能完成。他的财政改革,只是计划经济转入市场经济阶段财政的基本改革,而财政改革的路还很远。但他感到他的这一段,对今后是多么重要。
财政改革,堵了多少人的财路,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多少人在恨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