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没有日夜更替,这导致大家只能根据黑衣人一日三餐送来的伙食推断时间。
翌日,终于有人被带走。
欧蝶自己有一套计算时辰的法则,约莫过了半时辰,被带走的少年像扔破烂一样甩进来。
众少年手忙脚乱的将接住他,而后黑衣人乘其不备,又随手拧走一位。
“呕!”
活着回来的少年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半张脸高高肿起,吐出破碎的门牙,前胸奇异的凹陷下去。
看到这等惨样,其余人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苗文上前探他鼻息,发现他连呼吸都成困难,更遑论开口了。
“我没看清教主的模样。”他说话漏风,喉咙好像也含着沙粒似的晦涩,只能虚弱的伸出手,徒劳的抓紧苗文的衣摆,“是吸星大法……”
话未完,便垂首不动了。
死亡瞬间弥漫开来,没多久,强行带走的少年也被如法炮制的摔进来。
幸运的是,坠地时人已经没气了,面部五官扭曲,欧蝶扫眼一看,就知道他是被吓死的,也好,至少死前并不痛苦。
“真是些废物,都没个扛揍的吗?”血枭不耐的亲自出面,挨个查探仅剩的活口,“造这个趋势,还不到半月,又得使唤老子去外面抓人。”
说着,呸了口唾沫,抬手指向墙角不吭气的欧蝶,强硬的吩咐道:“小子出来。”
欧蝶缓慢的挪动脚步,还没走到一半,便被粗鲁的拧在半空,只听血枭戏谑的嘲讽:“是个好苗子,干脆留在最后。”
这回,欧蝶没有直接从空中坠落,而是结实的撞到墙面,吐出口老血,原地扑腾几下,便再也没动静。
待到第三日,黑衣人不再送清粥,直接将所有的人全部押到主殿。
穿过蜿蜒曲折的鹅卵小路,来到靠后的屋下,房门大敞,从外看去,只有黑黢黢一片。
苗文是最后一位被推进去,后脚都没站稳,身后的大门嘭的紧闭。
都博吓得弹跳而起,身后的欧蝶及时按住他踉跄的身体。
丛林的野兽有探知危险的本能,欧蝶比深山幼兽还要敏感,直打门合上开始,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甚至不可遏制的想要逃离,连日来的镇定迅速褪去,伪装的担忧害怕浸透到骨子了,就连手指都开始痉挛起来。
其余人没他这样敏感,但也都不同程度的感受到危险来临。
“直走。”
前方深处,有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直穿每个人都耳膜。
语调很平常,然而仔细回味,就会发现,短短两字里,最细枝末节的发音都带着不可抗力的威严。
苗文在前强装镇定的领头,纯黑的环境中,视觉完全失去作用,大家心照不宣的在暗自默数步数。
这条走廊仿佛没有尽头,犹如通往地狱的无间道。
欧蝶数到三百步时,狂风突袭,所以的少年被卷在半空高速随风逐回旋。
再次落地时,众人察觉到不是断骨裂肺的疼痛,而是无与伦比的惊惧,没有来的产生而出的惊骇最为恐怖和可信。
跑!
所有人脑海只剩这一个念头。
欧蝶深感绝望,跑不了。唯一的退路就是身后那扇紧闭的铁门,门外还是黑衣人重重把守。
他混迹在少年们的中间,没奔上几步,全体当胸被看不见的力量揍上一拳。
现在欧蝶总算知道第一位牺牲的同伴的伤口是如何来的,好在欧蝶有防备,提前调理气息护住关键部位,除了胸腔有些闷疼以外,基本无大碍。
相较可怜的便是都博了,所有人中年纪最小,身体最为虚弱,这一击,当场就让他咽气。
率领逃跑的苗文勉强支撑起身体,回身踉踉跄跄的向反方向走去。
“想必教主费尽心机抓来我们,当时不会让大家这样轻而易举的去死吧。”
苗文说话的时候,上下牙不住的打哆嗦,咯咯的响个不停。
“哟!”虚空传来的声音来了兴趣,语调变得些微戏谑,听起来有人性不少,“这话倒是说对了,所以你方才的逃离,只是为了试探我。”
苗文稍微镇定一点,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衣裳层层浸出水来,每寸关节都在遏制不住的打寒战。
“不是。”苗文倒也实诚,“那不过是出于人的本能,毕竟四面八方全是死路。”
欧蝶想要划破手指就地画符,可他知道,这样绝对的视线盲区,教主的眼睛却能将他们每一个细致入微的表情,暗地里的小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得想办法应该教主的注意力才行!
教主呵呵的笑起来,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苗文衣襟被凭空勾起。
欧蝶努力通过空气中微弱流动的气流,去辨别他的方向。
“教主想要如何玩弄于我,苗文都会接近全力配合,但在这之前,白哥在哪?”
教主被他问得一愣,半响才忆起:“白苗?”
“真是,他是我哥哥。”
“早死了。”教主说道这里,若有所感,“如果他稍微机灵点,就不会作出想和我同归于尽的蠢事,说不定你们兄弟二人还能在这里团圆呢,真是可惜,白苗在死前都不知道自己杀害的对象是何许人。”
“是吗?”苗文骤然低沉,“既然如此,那不知教主可否成全我。”
“嗯哼?”
“瞻望教主英明神武的脸。”
除了欧蝶,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疯了。
“没问题。”教主回答得相当爽快。
苗文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托起,而后缓缓移动,直到能感知到对方浅浅的呼吸为止。
教主就近在咫尺!
这个认知超越了恐惧,苗文在某个刹那心底油然而生出狂悦,他按耐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不知何时躲在后背的双手瞬间擦亮火花。
砰!
爆破声轰然炸裂!
那点亮光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快速到欧蝶几乎以为这是他的错觉。
空旷大殿被极其短暂的点燃,周遭都跟着地动山摇起来。
大家脚下的根基不稳,头顶不断有碎石簌簌落下。
不是现在!
欧蝶的心提到嗓子眼,幻影盟教主残忍嗜暴,修炼的武功邪门怪异,传闻这位架住已经是走火入魔的状态。
冷静!欧蝶不断仿佛告诫自己,武功已经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那爆破的炸药对他连说,恐怕连小猫撒娇都不如。
欧蝶能感知到他如芒在背的视线。
其余少年没有欧蝶这样经过特殊训练后的机警,爆炸声和震动未止时,有人自作聪明趁着混乱逃窜,有人早已吓得双膝发软,有人甚至绝了念头,一心等死。
等到头顶的碎石不再掉落,魔性的笑声再次响彻。
就是现在!
欧蝶不再犹豫,胜败就此一举!
指甲匀速划破十指的指腹,甚至连虎口和手腕也不放过,在血液没漫延开来之际,欧蝶委身如鬼魅在地面上画阴阳圆。
速度极快,连残影都没来得及留下,完工以后,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叨咒语。
咒语未完,欧蝶的喉咙被人扼紧,喉骨咔嚓作响。
欧蝶唇瓣不住颤抖,余下的咒语随着微震的声带和薄弱的胸腔发出。
顷刻间,天外乌云密布,惊雷平地起,完全建与地下的山庄居然也感受到了外界鹤唳华亭风雨欲来时的挤压,整个山庄都在微妙发栗。
欧蝶凸起的喉结被对方千钧发力给捏碎!
极度的痛苦再也承受不住,已经无法发声的喉咙居然还能出现破碎的闷哼。
那不是源自于声带,而是没寸骨骼。
对方不知用了何种发生,让欧蝶每处关节错位,但又偏偏藕断丝连着。
全身上下的每处都没不再是属于自己,欧蝶意识史无前例的清醒,自知已经无法活着走出去,唯一的赌注还在无法联络的伊信身上。
“伊信哥哥……”欧蝶徒劳的合动唇瓣。
倘若现在能出现光亮,还活着的少年们一定会发现,美少年不仅是命悬一线,他的整个衣裳全是血,原本青翠的衣袍完全被血液掩盖。
他的血管全部爆裂,脸白到透明中带着绝望的清白。
仿佛已经融入这片深沉的昏暗中,唯独那点白在点缀其中。
愈发显得美如泼墨画中走出的少年妖异突兀,会叫人不住的集中注意力去死盯着他,并占为己有。
美好的东西永远都那么令人趋之若鹜。
空气中突然发出急躁粗重的的喘息,这喘息很有感染力,起码还脑子还活络的少年都跟着不由自主的加重呼吸,心智薄弱者,甚至都躁动不安起来。
欧蝶的十指在痉挛的同时还在淌血,血液的快速流失,让他犹如空中残叶,稍微用力,就能粉碎成齑粉。
扼住喉咙的力量骤然消失,欧蝶飘然落地。
“小东西,你和玉蝴是什么关系。”
欧蝶连最后微弱起伏的胸口也已经没了动静,自然不能回答教主这个疑问。
“血枭最初说起的时候,我倒并未觉得有多少相似,不过这临死前的模样倒数分毫不差呢。”教主并不在意他是否能给出回应,自顾自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