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响前,顾文兴大半只身全到在靠墙外,加上他左腿使不上力,关键时刻极有可能重心不稳,从顶上栽下这十丈高门。
城底下全是火星四溅,黑漆漆的炮口紧随又轰出一发。
威远顶着炮火,往前冲上墙顶,半途却被天外飞石砸得头破血流,耳边是嗡嗡鸣响,徒劳的张大嘴:“顾文兴!”
“副将!”身后有小兵爬出,惊喜道,“我们没死!”
头顶已经被轰成了火烧云,硝烟弥漫到天亮十分,都未曾散去。
“你说,顾将军会输吗?”年轻的天子负手立在紫禁城墙。
于情于理,这时就应该说些天助大祁之类的场面话,然而这语调阴阳怪气,身后的内侍左右权衡下,最后挑些稳妥的话来回复:“北原看似来势汹汹,但论军力,建朝以来曾未被超过。”
北原可是顾家人的老巢,虽说顾家军已经被打散,但根还在,由顾文兴亲自出面,说不定在最关键时刻还会挺身而出。
“没错,曾经顾大将军战无不胜,其独子必定后浪推前浪,所以朕今后并不需要在运粮去前线,相信不出半月,定能击退敌军。”
疯了!
内侍没能掩住情绪,震惊的抬眉看他。
没粮,那些前线士兵还怎么打仗!
“陛下这出一石二鸟,用得真好。”
司青竹冷笑的将手中的杯盏往桌面重重一砸,沉沉的看着面前的那堵白墙。
现在不出粮,顾文兴所带军队只能主动出城背水一战,如今北原人多兵强马壮,或许领兵得当,能够暂退敌军。
可是顾文兴左腿有伤,他身为主帅,比当冲锋在前以鼓士气,哪怕是十拿九稳的胜利,那条腿也彻底废了。
此后顾家再无威胁,然后皇帝又瞄准时机,送出军粮物资,绝望中看到希望,军士大振,重新主动出击或者缩回龟壳都是万无一失。
他的指尖被捏得冷白近乎透明,新张到一半的指甲似乎开始破裂。
当夜敌军的夜袭很快加急传入京城,是大捷。
这次的偷袭相当奇葩,敌军在听说他们的世敌来后,非常激动,加上先前的胜利让他们冲混头脑,以至于几位鞑靼人激动之下私自架着炮台开到城墙底下,对着墙头一阵猛轰。
当然他们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城墙若是如容易攻下,双方也不至于僵持不下半月。
他们的炮台有两都有故障,真正有能用上的只有一架,所以起初只是虚张声势,原计划是打算把顾文兴给激出来,然后死命轰他一个。
曾经的老顾将军把他们打得东逃西窜,苦不堪言。
现在老的没了,只剩他儿子,理所当然的是父债子还。
只是万万没想到,顾文兴当夜值夜,压根不需要他们多此一举。
同时顾文兴在西域担任校尉期间,没少亲自检查军械,哪里有故障哪处需要调整,他只消一眼便知。
所以这次敌军,就亏在没能全方位了解对手。
在第一声炮火轰出后,顾文兴就有所怀疑,所以不怕死冲到最高墙,举目往下望,那晚正是满月,他目力绝佳,当下就拉弓射箭,利用擦越出的火花将坏掉的大炮色点燃。
祁朝武器先进,尤其是火药极速用得炉火纯青。
尤其是这炮台,虽然笨重,运行起来相当麻烦,但贵在威力巨大,顷刻就扫荒歼灭对手。
几曾何时,它可是这些鞑靼人的噩梦。
打造这样的武器,自然是工程量巨大,最后的成果难免出现纰漏。
比如射程不如弓箭那般远,其次点燃后极有可能射不出炮火,这还不是最致命,偏偏有时瞄准度不够,容易射歪。
那晚,见到顾文兴以后就兴奋过度鞑靼人,完全没留意到已经被那箭点燃的炮火嘶嘶迅烧。
更倒霉的是,那台出问题的炮火点燃后,居然朝反方向发射。
驻扎在城外的鞑靼人和叛军离得并不远,刚刚好,就是这台大炮射程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他们这是玩火搞集体自杀。
京中文武百官得知喜报后,无不雀跃欢腾。
就连金銮大殿里的皇帝面上笑容也比以往多了几分真实。
然而蔺邬却有些心惊胆战。
司青竹比所以人都先一步知道捷报,当晚夜袭还未结束,威远先发出私信告知,而且还特别注明,此次全军包括顾文兴在内都安然无恙,甚至在附上了顾文兴随身带着的玉佩。
这欲盖弥彰的意图简直是已经跃然纸上。
司青竹脸色相当难看,甚至还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惊慌。
“妈的!蠢货!”顾文兴躺在支架上,用仅剩的力气叫骂,“谁叫你自作聪明提前写信给他!”
幸好账外无人,大家都忙着庆祝这次意外得胜,除了威远就再无外人在。
顾文兴命大,被热浪掀得前俯后仰,再命悬一线之际,又被紧接轰出的炮火炸开出的横木不幸砸中……腰腹,由于冲击力过大,他底盘不稳,当下就被撞开三尺之外,从墙下直接没有悬念掉下去。
虽然没掉在城外,但却摔没了半条命。
被捡到时,整个人都泡在血泊中。
如今顾主帅摔断了三根肋骨,完好的右腿也折了。
正好左右对称,齐了。
要不是现在大夫嘱咐过,不宜作夸张动作,以免牵动断裂肋骨,顾文兴早就伸出爪子掐死他这个龟儿子。
“不然还能怎么办!”威远不甘落后的吼唾沫星子,“是谁当初在京城死要面子活受罪,拖着条废腿他眼前乱晃,我这不是叫司御史放宽心吗?否则他还不得抛下一切飞过来早你?”
顾文兴吐出一口魂来,刚才过于激愤,被绷带缠住胸腔又开始刺痛起来,无法只能忍下火气,扶额悲伤的感叹:“你这是不了解他。”
司青竹识大局,就算现在不顾一切的飞过来,也无济于事。
所以那封信怕是会要他命,只会激得他作更加疯狂的举动。
司青竹这人表面平易近人又成熟稳住,实际上就是一座没有爆发的死火山,等哪天燃起来,他就是丛林野兽。
顾文兴算是看明白了,身边结交的人没个让自己省心。
“你让我多活几年罢。”顾文兴有气无力的看着头顶的白帐,“以后在发生类似的事前,能够不要冲动行事,你现在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