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青竹前强忍住笑意,认真替他们考虑:“会不会是送信人出错了。”
这样一说,大伙还真被他给唬住,面面相觑半响最后决定揪出送信人质问。
“冤枉!”送信人吓得跪地打哆嗦,“我确实是送往太原桃见街道里那大宅院里去!”
“唉,我说是送往桃江村。”司青竹遗憾又无奈的摇头。
没办法,这信只得重送。
一来二去,匪首突然脑筋急转,这他妈分明就是在耍他们!
这里只有桃花村,哪来的桃江村。
这下,司青竹也没得玩,索性也不再装腔作势,挑明来说:“我所有的身家都已被你们夺去,仅剩的五两盘缠也被你们瓜分。”
“还好意思!”匪首出奇的愤怒了,“看着人模狗样,教养礼数都有,结果比老子还穷。”
“实不相瞒,我家前年出了水患,淹死老小,就只剩我了。”
“老大,不要停他吹牛皮,照我说,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山贼开始磨拳霍霍,“给他点颜色试试。”
匪首没有犹豫,当即下命抬出老虎凳。
司青竹被众人佣簇着架上板凳,此等待遇,还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甚至有人不放心,将绳索捆上三扎,嘞得手掌发紫。
老虎凳背上有柳钉,整个人被结实紧贴其背,起初司青竹还很淡定,毕竟自己穿得厚实,这钉尖顶多刺穿他的皮肉。
然而接下来,他就有些笑出了。
有人拿着钢针走过来,不多不少正好十针。
他的手下意识的蜷缩下,旋即又舒展开了。
行邢的过程很老套,盯一根逼问一句。
到了第五根时,司青竹层层叠出的冷汗已经浸湿外衣,双目都开始眩晕起来。
匪首赶在他晕过去前泼盆凉水,怒道:“说还是不说!”
司青竹轻飘飘的叹口气,全身都开始冷得打颤,但还是紧咬牙关,尽可能的把花说完整:“尽数上完罢,只要弄不死我,尽管朝死里折腾。”
匪首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变态,登时惊得后错几步,细小的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
一旁的属下也禁不住对他肃然起敬,不自觉的直挺腰背。
“我知道,你现在想问的不是真地址。”司青竹眼睫滴水,连日的疲惫导致他双颊微凹,眼底的青黑愈发浓重,黑漆漆的眼珠犹如不可见底的寒潭,“咋们做个交易,让你们真正的老大出来和我谈判。”
所有在场的土匪集体倒抽一口凉气。
匪首的眯眯眼睁出条缝隙,似乎想窥见对方隐秘的一点天光。
哪怕这居高临下的审视足于让人胆寒,可司青竹还是察觉,周遭有不少人的余光都在有意无意的瞄向最角落的人。
司青竹并不打算与这种无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将目光跃过人头,直穿达石柱下,缩着双肩,模样也平平无奇,搁爪就能忘记的路人角色。
对方显而易见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也不再掩饰,堂而皇之的抬眉与他对视。
无声的眼神交流叫人呼吸都跟着慢下来。
“这位兄台好眼识。”对方说着便踱步走出,他每走一步,两旁依次有人退开,“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罢,可我实在不知,为何演戏到现在才肯挑明。”
司青竹看向已经惨不忍睹的右手:“我知道你们道上的规矩,不受点皮肉之苦,怎么才能让你主动现身呢。”
“哈哈!”对方仰头朗声大笑,“我现在更加好奇,阁下到底是何许人。”
假匪首低声试问道:“听口音,似乎是本地人?”
“是吗?”行近至司青竹眼前,他眼睛也不瞎,对方在观察自己的同时,自身同样也在回探,“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但我若没差错,阁下便是右佥督查御史司大人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头皮炸开。
“先为司大人赐座。”
大伙摸不透他的意思,只能照搬。
钉子从身上剥离的那刻,司青竹后背开始冒出丝丝血迹,细细沿着外裳的纹理流淌。
司青竹气定神闲的落座,右手上依旧插着五根钢针。
对面的人与他席地而坐,慢条斯理的为大家答疑解惑:“其实这并不难推断,哪怕你的山西话说得再地道,也掩盖不了你这浑身上下的腥味。”
那些一言一行都是经过刻入骨子里的算计过滤后展现出来。
除了京城那群官员,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不过我还真是佩服御史的舌头,简直就是能开出朵莲花来,鹦鹉学舌都没你这样能耐。”
司青竹就当他是夸赞,含笑着接纳。
能不远万里跑这里来涉险的官员,除了一根筋的二愣子以外,那恐怕真察觉到猫腻后,做足准备而来。
“没想到你居然这样年轻。”印象中,能坐上他这位置的人基本都是些老头,顿时有些感叹,“果真是后生可畏。”
司青竹同样在暗自推测,稍作沉思便道:“没有前辈为我们开辟后路,哪来的我们,对吧杜太保?”
对面的人都还没给出反应,身后的属下已经拔刀,有胆大的直接冲过来。
“住手!”
刀锋已经割破脆弱的皮肉,在即将深入之际,被突如其来的外力弹开。
“主子!此人知道太多,对我们的人不利!”
原本司青竹也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如今算是坐实了。
“要真是如此,他何苦受十指穿心的刑。”杜彬摇头,果断扯下人皮面具。
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杜彬其实居然垂垂老矣态,抬头纹如水浪起伏。
这也解释了为何,杜彬从头至尾都是驼背行走,敢情这不是故意。
司青竹垂头,似乎这才感知到右手的痛楚,指尖连带着露在外面的钢针都在抽搐。
“我记得,当年的太保是因为顾将军弹劾的罪状而锒铛入狱,最后在狱中写下血书自尽而亡。”司青竹声音都在打颤,“如今却与顾将军私教甚好的山西总督里外勾结,甚至屯兵利器。”
说到最后,右手指反抠在扶手上,指甲不慎当场被翘翻,混着血肉的钢筋终于全部暴露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