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着司青竹病情缓和,顾文兴也在暗中停了逐步渐少燃烧珠光粉。
“戒。”顾文兴沉吐出口气,站立在门前良久,手中还捏着来自西域的咒骂信。
他诓骗威远是光明正大回京的事败露后,出于患难友谊,不得不帮忙替他收拾烂摊子。
然而拖得太久,很快就要瞒不住那位封总兵了。
信中所述,替他装病的人三日前突然没了踪影,现下因为不能声张只能秘密暗寻,然而希望不大。
所以顾文兴要是再敢拖沓,就不要怪威远翻脸不认情。
门缓慢吱呀而开,里面的人笑道:“站外面这么久,可是有事?”
“怎么可能。”顾文兴立马开始打马虎眼,“这里吹吹冷风,感受即将倒来的酷暑。”
司青竹前胸后背都在乏力酸软,那味道很难形容,好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眼前还不断出现颠三倒四的幻觉,手撑着门款紧扣,面上堪堪维持的平和有点塌了。
算时日,距离上次遭遇这感受还是四日前。
顾文兴还没能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正欲往后说,眼前人便直直的倒下。
“大司!”顾文兴触手全是密麻冷汗,“忍住,我带你会床上躺着。”
这毒发作起来能叫人欲死半仙,没料到居然能提前发作,心下更加紧张,环顾四周看是否有绑带之类的东西。
司青竹察觉到他意图,头一歪直接窝在他肩口,张口含糊道:“你抱我。”
顾文兴没敢想太多,依言就禁锢着他继续往里拖。
“嘶……”隔着衣料,被人撕咬住,不疼估计连牙印都留不下,还有些痒。
司青竹涔涔冷汗而下,乌发往下拱着。
顾文兴莫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只能任由他动作。
那种难耐的痛苦使他发出闷哼,发簪也随着他胡乱扭动而挣落,青丝散落而下。
随着时间移动,怀中人的挣扎渐小,再次抬眼时,双眼已经蒙上薄雾,配合凌乱随意散开发死,越看越有种病态的美。
顾文兴摇头摒除杂念,抓着对方双肩:“莫要睡,睁开眼!”
司青竹眯起眼,嗅着鼻子往前凑。
“给我……我知道你一定还有药。”
顾文兴神色一凛,隐约明白他这系列奇怪动作的含义。
这几日自己也没少吸这药,身上自然有粘些异香,哪怕他北风吹得冻成狗,始终会留有气味。
“憋着。”顾文兴几乎是咬牙切齿,小心控制着力道将人压在床头,同时粗暴的撕开棉被,将他手脚困住。
起先司青竹还稍有神智,然而等自己结实绑住了,却挣扎疯狂扭动起开,他把头往后猛撞。
顾文兴眼疾手快的从后将人匝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他的肩膀,如同抚慰婴儿睡觉一般。
司青竹稍有和缓,转瞬又不知为何反扑得更加厉害,整个人都弹跳起来,要不是顾文兴有所准备,否则得被他推到地上。
“冷静些,想点别的试试?”
这形同废话的关切奇迹般的起了作用。
司青竹有那么刹那的迷茫,扭头去看阴沉难掩痛苦的脸面,心忽的一动。
先前不合时宜的梦境排山倒海的袭来,这次不用克制,甘愿沉沦,在被毒药支配的气血,任由自己浮沉。
分神果真有效,很快他便安静下来,垂眸紧闭双目。
顾文兴守着他睡了一夜,这次算是个好开端,起码司青竹是他所有见过中毒人中,最坚韧的一位,没有之一。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毒发起来有多么痛苦,自己最清楚不过。
灭顶的幻觉快意会在某一刻登头,下一刻宛如失足跌落,陷入无穷无尽的欲望折磨中。
这比真切的痛苦来得更极具毁灭,顾文兴忍耐不了,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蹈覆辙。
接下来戒断容易得多,发作起也没第一次那么恐怖磨人。
顾文兴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从后边抱着人,和衣入眠即可。
司青竹对这短暂的时光贪恋无比,每次都是等着头上传来均匀呼吸时,才敢掂着胆量,仰头去偷吻。
从额头眉心鼻尖一路往下,他不敢太张狂,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的将被窝里的手往身下探索。
“顾少,有急信。”
门外的蔺邬压低声音轻道。
顾文兴开始微颤睫毛,眼角那朱红的泪痣被烛光摇曳得跳跃起来。
司青竹刚偷腥结束,都没来得及撤回,心跳先骤然停止。
他不敢妄动,顾文兴长年在外,不可谓不机敏,此刻身体稍加的浮动,觉得能把他招惹醒来。
司青竹一点点的把头侧回,然后再缓慢的埋下。
蔺邬急叩房门,声音带了些急促:“顾少!”
顾文兴瞬间睁眼,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嘶哑:“什么事?”
“西域发来,许是你违背军令擅自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顾文兴看着眼下的歪头微张嘴呼吸的人,犹豫片刻后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平,有掂着脚尖去看门。
借着头顶的月光,顾文兴快速的浏览上面的内容,登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他下意识的回望屋内,将门反合上后,才道:“是封总兵出事了。”
“什么!”
信中没有作详细的解释,紧急军情即便是用八百里里加急的速度,从西域到京畿也得三天,然而这还属于私信,没有走管驿的途径,所以这应该是七天前发出。
确切来说,封总兵不是出事,而是死了。
死时全身溃烂,似是感染了某种疾病。
总兵突然横死,这等于是群龙无首。
还好威远第一次发现,便竭力把这事压下来。
西域从来都是人鱼混杂,什么妖魔鬼怪鬼怪都有,统筹起来相当麻烦,现下总兵一死,总有出头鸟要来闹事。
顾文兴虽然相信那些西域各国百姓再如何鸡鸣狗跳,也掀不起大风浪。
然而封总兵死得奇怪,出去谨慎威远没敢声张,而是第一时间通知了他。
然而眼下……顾文兴再次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珠光粉的余毒还未完全解,若此时离去,就等于是扎鞋不拴绳结,半途屎都没擦干净就拍拍屁股走人。
顾文兴做不到,但他继续留下,西域那边的变动太多。
蔺邬知道他的犹豫,立即表忠心:“司大人这边,属下会尽力照看,还请顾少放心!”
顾文兴垂手看着脚尖,
“老大还请快回。”司青竹悄然打看门站在他身后,脚上趿着黑靴,惺忪揉眼道,“最近几日我也已好了很多,可不必担心。”
顾文兴张口半响,才愧道:“等处理完事,我再回来。”
“后院有老大的快马,现在出发,兴许还不晚。”司青竹说着上前迈步,“我送你从后门离开。”
他还穿着单衣,称得人近乎是形销骨立。
“慢着。”顾文兴冲回房,取下大氅给他裹好,“夜里风大,就算要送,也莫要再着凉。”
司青竹摇头只笑,目光盯着他忙碌的手灼灼。
顾文兴打底没敢让他久站,翻身上马后驾马奔去,挺立的背影转瞬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主子我们回去吧。”蔺邬在旁轻声提醒。
顾文兴恍若未闻,夜风将裘帽吹得鼓动,他不得不双手拦住:“不打紧,你先回院。”
他语气毋庸置疑,蔺邬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想着顾少的嘱咐,折回院中抱来炭炉递给他暖手。
“多谢。”司青竹原地瞩目,没多久就开始咳嗽起来,他虽极力遏制,当难免面赤耳红,稍微能喘口气才断断续续道,“不用再劝我,我睡了大半宿,如今回去也睡不着。”
他那双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尤其亮,映着远方街角,专注又痴迷。
蔺邬俨然被骇住,那眼神太露骨且不加掩饰,惊得他忍不住倒退。
司青竹站了半柱香的功夫,终是不敌寒冷,咳嗽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