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毕竟这药再怎么防范,多少会入鼻。”
蔺邬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顾文兴亮出顽劣痞气的笑:“再者,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
“……”
蔺邬盯着顾少逐渐缓和紧张的神色。
天边日出日落了好几回,惯常星光银河没在,反是乌云欺压低沉。
空气闷得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顾文兴估摸着时间,随便找借口打发蔺邬,独自径直入屋。
“珠光粉的毒每五日间隔发作。”顾文兴坐在床沿,替他拂开碍眼的碎发,“纵然你吸食不多,但这已经是第六日了。”
他拿出床柜前亮着的灯盏,又从袖口取出折成方块包好的药包,仔细抖出一半的量,捏在指尖反复摸索着尽数洒在灯芯上。
吡嚗的爆炸声细微的响起,紧接着丝烟呈螺盘旋而上,熟悉的异香味撩撩入鼻,勾得顾文兴心痒难耐。
身前昏迷的人周身突然抖了一下。
顾文兴沉着脸,用带药的指尖掐灭烛火,昏暗不清的房间又黑了几分。
怀中的人开始难耐的扭动,顾文兴将烧烫的食指划过他鼻下,再漫不经心的轻轻原路掠过。
人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就是不见醒。
顾文兴背脊开始发抖,瞳孔也跟着瑟缩,他这几日陪吸得比他只多不少,微弱的香味让他抑制不住的战栗兴奋。
他开始起身将人稳放平在床,那丝微勾魂的气息也跟着他离去。
顾文兴桌案前另一盏油灯拾起,按着向前的动作再来一遍。
透过窗格,里面的光亮有次序的逐渐黯淡,直至最后的黑暗来临。
铺天盖地的绝望也随之溢满出窗隙。
轰!
窗格霎那间突然变得惨白。
暗黑中,顾文兴浅色瞳仁映着青光寸寸暗下去。
窗棂不堪屋外大作的狂风,吱哑冲开撞碰到墙反复回弹。
哗啦!
风雨如磐,来得突然。
“世语。”
一声轻唤顷刻便被雷鸣掩住。
顾文兴垂眸,脱力的弓腰蜷缩在地,埋头只差一寸就磕到地板。
“顾世语。”
闪电将室内劈出道青光,顾文兴抬头侧目,正对上黑耀铮亮的眼。
“大司!”顾文兴不可置信起身。
破旧的窗棂不堪分力,摧枯拉朽的堕落在地。
闪电雷鸣齐交加,这下顾文兴看清了司青竹惨白瘦削的脸以及微弱起伏的胸口。
世语是他的表字,当初顾母怀孕时找算命的测过,说是女儿身,于是便欢天喜地冥思苦想了整月,提前给他取个自认为这个好听又不失飒爽英气的姑娘名。
谁知道呱呱落地后,发现是男婴,失望之下就把这二字留下。
古往今来都是重男轻女,独独到顾家,颠倒转换这上下千年的传统。
以至于顾文兴相当讨厌有人唤他的表字,谁叫他就跟谁急。
当然他现在没空急,双腿当然就给他跪下,此情此景就差没哭腔落泪。
司青竹歪着头,还有些不明所以,弯腰地下双手捧上对方的脸。
也许是鬼使神差,又或是自诩在梦中,毕竟顾文兴人远在西域。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抬高对方的脸颊,身体不断往下倾。
顾文兴猝然睁大双眼,看着他逐渐逼近俊美阴郁的眉眼,然后脑子就跟着屋外的雷鸣一起炸了。
司青竹长睫颤动,掠在对方的脸颊上,心道:怎得触感和以往不太一样。
司青竹触之即放,兀自咂摸了一下后,还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舐。
末了,又呵呵低笑起来。
“别!”顾文兴惊恐的往后倒。
司青竹紧跟着继续前移。
他的青丝垂落两侧,嶙峋的锁骨近在眼前,配合他白皙的肌肤,顾文兴的欣喜若狂简直是不堪一击,毛骨悚然的继续往后缩。
司青竹刚醒来,身体还很虚,重心不稳直接栽倒在人肉垫上。
司青竹喃喃低语:“世语?”
顾文兴的魂都快被他唤没了,双手抄过对方的臂弯,七荤八素的将人从身上提起来,然后忍着将人甩出房门的冲动,重新将人放倒在床上。
他的动作近乎轻柔,但发出嗓音却近乎嘶吼:“蔺邬出来!”
这石破天惊的呼喊大部分来源于他过度的惊吓。
蔺邬就住在离着不远的偏房,闻声后还以为司大人没戏唱了,以至于垂手跑进来时,都不敢去面对顾少。
司青竹也被他方才的一吼整得呆愣,傻乎的侧头看着下人,自言自语的嘟囔:“没死?”
他此刻赤裸的上身早在蔺邬来前被顾文兴密不透风的裹起来,连带双肩被紧匝着不得动弹。
这次蔺邬不等顾少的吩咐,已快速的借着电光找到火石擦亮烛盏。
司青竹被昏黄晕圈照得越发虚弱透明,异香再次跟着往外滴出的油蜡冒飞旋绕入鼻。
哪怕现在司青竹还是不明觉厉,但还是下意识的压制了即将破喉而出是呻吟,那香味让他骨头都酥了。
顾文兴挨他得很紧,手中力道不变:“蔺邬你先出去请大夫。”
蔺邬不疑有他,淋雨翻墙飞行。
那异香让他心跳加速,铿锵跳动紧接不断,随着丝烟渐少,司青竹也逐渐从眩晕中回神。
放才周身以火燎之势的快意舒爽让司青竹后续无力的发颤,干哑道:“你点的是什么香?”
顾文兴不答,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沉缓。
司青竹反应奇快,稍微恢复神智便能把自己昏迷前后以及身体对奇怪香薰的反应立马联系起来。
“是西域楼兰的珠光粉吗?”司青竹发问。
顾文兴默了默,含糊的嗯了声。
“事发突然,我……别无选择。”良久顾文兴才道。
闻言司青竹微敛眉目,期间眸光流转万千,最后停留在身前交叠的手臂上,袖袍下露出的筋骨若隐若现,轻阖眼皮又掀开,他再三确认无误这亲昵的姿势不是做梦时,居然诡异的勾起满足的微笑。
司青竹心道:这辈子值了。
背后的顾文兴正在无声的说服自己,方才他的热切疯狂的举动是毒药发作使然,最后强制调动思绪考虑接下来的事宜。
两人都是心不在焉各怀其胎,导致这紧贴亲密的姿势保持到大夫提箱赶来。
“活了!奇迹啊!”大夫使劲揉搓双眼,“快!让老夫给你诊脉!”
顾文兴回神把人平放好,下床让出位置给他。
司青竹心怀怨恨的把手从被窝中伸出来,任由他出诊。
“大人原本是因失血过多导致,现下醒来老夫再给他施次针,活络筋脉使其流通,然后再开些补气血的方子出来。”他激动之情难掩,说着作势要掀被,“还请大人卧趴下。”
那爪子还没能碰到棉被,司青竹却先一步面露恶寒之色,还没等开口拒绝,顾文兴也扼住他枯槁的手腕。
“他苏醒不久,现在施针怕是身体受不住。”顾文兴冷声拒绝,甚至生拉硬拽把大夫拖出去。
对此他简直是莫名其妙,头次见过如此奇怪的病人家眷,之前怕人家死,吓得在床前半死不活,现在又不让给救治了!
屋外还在淅沥落雨,蔺邬尽管难以理解顾少的作法,但还是客气撑开油纸伞,将大夫从后门送出去。
待他折回时,司大人已然再次昏睡。
此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混沌不清的状态,清醒的时候很少。
不过珠光粉的药性可由不得他的状态而定,五日后晌午三刻准时叫嚣发作。
顾文兴提前有过准备,看着他额角密汗层出时已经将药粉撒入碳盆中,眼睁睁的看着在其中沉迷发腻然后有逐步清醒昏睡。
等他呼吸彻底均匀沉重后,顾文兴才敢离房,将自己反锁紧柴房里,取出药粉静等这毒性发作时将其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