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有的一切,无不是精打细算步步为营。
当然这还多亏巴寒忆曾经对他的信任,数次带着他混迹皇宫,这才让顾文兴编织出一张无遗漏的大网。
顾文兴的身量在同年人算个高,然而和侍卫比起来还是相差一大截,侍卫的衣服套在顾文兴身上,明显宽松,衣摆已经拖地。
顾文兴略作思考后撕下多余的布料,幸运的是,囚服宽大,穿在侍卫上倘若不细看,暂时发现不了。
茅厕里有被顾文兴凿出的狗洞,成年人钻不进去,不过大司骨骼纤细,进入后又暗无天日的爬行一段,到后面就越来越宽阔,能够供人直立行走。
阳光细细的射入大司的双目,他不得不抬手避光。
外面早有人在接应他,马车也候好。
“时间不多,赶紧走吧。”
还不待大司作出反应,来人便出其不备将人打晕过去。
随后又风似的驾着马车狂奔。
顾文兴穿着侍卫的衣服,模仿他行路的姿势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或许是他过于坦荡,居然无人发现他的伪装。
他并未选择从茅厕里面的暗道逃出去,而是径直走向宫殿。
殿内有熏香缭绕蕴雾,不算浓烈反而有种沁人心脾的清晰。
推开门时,他很小心的没有发出声音,敛气禀神的走进主厅。
外面站着两位宫女,其中一位正欲奇怪询问时,脖子一凉,鲜血淋漓尽致的流出。
另外的宫娥已经傻样,连呼救都不会了。
顾文兴并不理会,巴寒忆还在里侧午睡,绕过屏风来到她的床前。
原本沉睡的巴寒忆似乎有心灵感应,就在顾文兴举刀前,骤然睁开双目。
迷茫,不可置信,震惊等情绪在她眼底流转。
顾文兴笑道:“好久不见,公主殿下。”
这让巴寒忆直觉毛骨悚然,惊惧的跳起来,失声道:“你怎么来这里!”
顾文兴并不回答,而是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侧头对跌坐在地的宫娥道:“再不跑,我可就要滥杀无辜了。”
宫娥这才恍然大悟,连滚带爬的跑出殿门。
“杀人呐!”
“快来就公主!”
呼救声很快就将周围的侍卫吸引过来。
顾文兴慢悠悠的挟持着巴寒忆从中走出:“都退后,我要将楼兰王。”
楼兰王很快赶到,紧张得嘴唇都在颤抖。
“想要救你的宝贝女儿。”顾文兴平铺直述道,“现在就请下命停止攻打中原。”
楼兰王冷笑,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眼看即将就能拿下西境,然后将中原徐徐图之。
顾文兴叹口气:“我是为你们好,相信不久你们就会得到战败的消息,如今举白旗投降为时不晚,说不定还能善待你们的俘虏。”
巴寒忆怒目圆睁的看着顾文兴,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这种大话如果换其余人说出口,那楼兰王绝计是不信,许是顾文兴带过自信,又或许是他居然能防卫森严的看管中混出来感到惊讶,楼兰王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阿爹!”巴寒忆眸底闪过一丝痛苦,自己打死也没想到,顾文兴会把刀剑对准她!
“不要信他的鬼话!”巴寒忆浑身都在打颤,“顾寒!本公主待你不薄!”
“那又怎样?”顾文兴反问,脸上一派上善若水,“楼兰虐待中原百姓时,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楼兰王气得不清,进退维谷之际,顾文兴带着公主撤退到宫殿中。
外面包围着层层侍卫,只要瞧准机会,他们就能把里面挟持公主的少年当场射死。
整个西域各国在三日后得知了进击的士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终于沸腾翻天。
各国实则要求楼兰王给出说法,看这咄咄逼人的态度,他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和补偿,今晚谁也别想从议事殿离开。
顾文兴看着大门被缓慢打开,进来的不是憔悴的楼兰王,而是雍容大度的皇后。
“你赢了。”
顾文兴挑眉,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皇后声色暗哑,听起来显然是哭过,眼眶也是红肿,再多的胭脂也掩盖不了一夜多长出的皱纹:“本宫真是低估小看你了。”
顾文兴很谦虚道:“您真是过誉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你就直说,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巴寒忆绝望的摇头,她此刻给束缚在柱子上,嘴被布条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线。
“难道楼兰王没和您沟通?”顾文兴有些讶异,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要求。
皇后胸口起伏不定,良久才能平静下来。
巴寒忆不知何时挣脱封条,啐了口:“我们楼兰向来是战无不胜,即便这次输了,咋们撤兵便是!何必没出息的投降归顺!”
皇后无奈的摇头,她把这事想象的太简单,外面那群使者不是善茬,拒绝归顺中原,那么他们即将面临的就是再次出兵,与中原拼个你死我活。
各国遭遇的损失巨大,那些使者气愤之余,想要捞回本钱。
起码也要挫得中原暂时休兵才肯罢休,然而他们却不愿再次出动本国的兵力,这次联合进攻是楼兰王先提议出来,出了事自然是找他们擦屁股。
“闭嘴。”皇后低吼,失去了惯常的温和,“我们可以交易,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出尔反尔。”
顾文兴的视线将对方从头到脚的扫视一遍,忽的笑了。
“可是你们别无选择。”
巴寒忆气急,用头把柱子撞得咚咚闷响:“阿娘不要管我!把殿外的弓箭手召出来,乱箭射死他!”
顾文兴表现得满不在乎:“那么金枝玉叶的公主作为我的挡箭牌,一定死得最凄楚。”
狠毒无情的话砸在巴寒忆心头,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下。
“皇后娘娘,你们的时间有限。”顾文兴不再多看她一眼,“你只要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把供祖宗一样供起来,然后还你们楼兰太平。”
殿内一阵死寂,半响皇后在酸涩的发音:“好。”
后面的事就相当顺利,楼兰人大开城门放中原入兵。
中原以楼兰为切入点,由东费亲自领兵将周遭各国一网打尽。
用时七十天,刚好盛夏来临,暑气四散,直烤得人快要融化。
楼兰王自知愧对子民,悬梁自尽后皇后也跟着去,临终前留下遗言,希望顾文兴能够信守承若善待他的子民。
顾文兴提着长剑,剑尖在地上摩擦出火花,可见用力之深。
对面的侍卫下意识瑟缩肩膀,有人梗着脖子骂顾文兴出尔反尔。
“当初抓我朋友为俘虏虐待的人。”顾文兴危险的眯起眼,用剑挨个指过众人,最后停留到正对面侍卫的额头,“都在这吧?”
有人含糊的摇头,想要否认。
顾文兴轻笑出声,眼底明灭不定,须臾后,热辣的阳光反射着流动的鲜血。
靠边的侍卫自知躲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们当初只是行刑的人,你怕是忘了上你朋友的人可是我们抓来的平民。”
说完,嘴中泳出白血沫自尽。
顾文兴怔楞在原地,有些恍惚。
东费卸下盔甲,踱步走来:“善后事宜就交给我们,皇上还等着你回去论功行赏。”
末了停顿下又道:“你的小弟,我们的人已经成功安排他入京。”
“不。”顾文兴举手望天,“在回京之前,我有个请求。”
东费扬眉看他,似是有些意外。
顾文兴转身单膝下跪,沉声道:“望大帅批准属下留下!协助我朝处理后续!”
东费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多个帮手,他也能躲懒闲在一边。
李统领带着兵包抄了边陲县城后的补给地,斩下敌方首级数十颗人头,可谓是战功斐然。
高兴之余,李统领还是不忘数落东费:“我说你小子胆子真大,居然只派两个细作潜入楼兰,要不是顾家少爷聪明机灵,我们有这么顺利吗!”
虽然带些埋怨,但话里话外都是兴奋和激动。
顾文兴蹙眉:“统领谬赞,这次能大获全胜,大司功不可没,我不过是在后面捡便宜罢了,还有……我现在不是少爷。”
闻言,李统领诧异的看向这个比他矮足足一个头的嫩小子。
顾文兴的父亲曾经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只可惜世事难料,双亲接连去世,独留这个孩子在人世间摸索。
李统领无处可用的父爱泛滥成灾,如果不是战事拖累,他也早当娶妻生子。
顾文兴别过头,不动声色的避开李统领预备摸他头的手。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东费冷漠的抱臂插话,“你现在回京,陛下会让你子承父业,把守边境兵权,留下来跟着我们吃苦,三年五载估计都回不了京,时间一长,世事难料。”
顾文兴低眉道:“知道,所以大帅不比因为我父亲的原因优待于我,跟在大帅身后属下任劳任怨。”
东费非常喜欢他这句马屁,大手一挥便允了。
有顾文兴这个廉价劳动力,东费可劲使唤。
由于镇压后的西域各国并不甘心败北,总会时不时的滋生事端,大又同归于尽的意思。
顾文兴便负责处理这些看似鸡麻蒜皮但又复杂的小摩擦。
而楼兰人主动归降,所以他们也并未为难巴寒忆,只是把她关在小黑屋,按时送吃食。
京城那边,朝廷重臣个个喜笑开颜,困扰祁朝几十年的大患终于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