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摆摆手,让她停住脚步,兀自调节自己的气息。
好半天他能使上劲儿的重新开口道:“没事,方才有些急躁,肝火旺。”
“那现在怎么样了?”
楚皎月发现自己问的简直是废话,这不是明摆着吗?
她看着对方被自己气的毫无血色的楚良,突然有些后悔了。
楚良把浑身都仅有支撑自己骨头的力气靠在身后的大树上。
刚才的痛苦来得太过于剧烈,莫名其妙的欢乐和欣慰,也来的似若水患,一时间决堤而出。
“你知道你这几天所做的一切,叫做偷窃吗?我不求你才德兼备也不求你成为一个我见由怜的美女,我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不一定你要善良但是只求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楚良清清嗓子,把想要上扬的嘴角拉平,作出一副长辈该有的严厉,“你知道你偷梁换柱的后果吗?”
楚皎月对他说的一时间无法辩驳,传过头不去看他固执的说道:“这分明是允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就不信,皇宫里面的人手里有一个是干净的。
“你分明是严他宽己,我敢打赌太子手上的人命比我的还多。”
楚良失声道:“你再说一遍!”
楚皎月一时图个最快,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吓得立刻紧闭双唇,打死她也不想说第二遍。
“说话,你杀过谁?”
“没什么,你听错了。”
“说!”
楚皎月认为对方简直是不可理喻,楚良想做一个好兄长,但他早该干嘛去了?
“说什么说没什么好说的,三年前我第一次杀人……不对准确的说,那并不是第一次,我和祁北辰在荒川密道下你逼的退无可退,我难道就不能反抗吗?第二次是北原第一次上天山,老族长对我心生歹意我难道就为鱼肉任人宰割吗?好事不过三,坏事也一样,我现在杀人一句杀得麻木了,你又如何?”
楚皎月字句诛心,楚良胸口仿佛被人打了一拳,偏偏还不能还手,甚至还犯贱头的认为对方打得不够狠。
楚皎月一开口就像到垃圾一样,一股脑的叫心中所有的不愉快所以的阴暗倒给他。
仿佛对方越是痛苦自己就越得意。
“你把我一个人扔到楚府,六年来不闻不问,你会我做过什么?恩?”楚皎月越说越激动,“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更马后炮一样在我面前碎嘴子,最讨厌这种人了,我最讨厌你了!”
楚良眼眶一瞬间发红,鼻子发酸憋了好大的劲才忍住眼泪。
楚离月气得转身就走,当然走的时候还不忘推卸责任,把所有的一切有理有据的施加在他的身上。
她从未有此刻这样能言善辩过。
楚皎月得意洋洋的离开,仿佛她这次干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一样。
她其实已经想要了,等会只有楚良妥协她就立马原谅对方。
然而期待中的结果没有来,楚皎月走了十多米,身后也没有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楚皎月气呼呼的干脆直接要跑,不过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回头看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楚皎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良一开始是踉跄的追上去,结果没走几步大脑就一片空白,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是真不知道会是个情况,楚皎月这才想起来,楚良无论刮风下雨都雷打不动的将自己里里外外的裹得密不透风。
这样的身体素质根本就禁不住折腾,哪怕他轻功再好,楚良也是个人。
是个人就得有生老病死,何况他从小底子就薄弱。
楚皎月打算先扶他起来,结果一碰到他的手才发现对方简直是从冰窟里刚出来的一样,冰冷得让楚皎月不由自主的想要离开。
她记得自己被反噬走火入魔的时候也不会向他这样如置冰窟。
“哥,你快醒醒。”楚皎月声音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沙哑的不像话,她这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那会楚良到底是被自己作得多么难受。
“我带你会太平县,给你找大夫。”
楚良手指动弹了一下,勉强找回一些意识,气若游丝道:“不,不去……”
这岂能是说不去就不去的,楚皎月胡乱应付着他,为了不让楚良彻底晕死过去,绞尽脑汁和他讲话。
楚良整个人似乎完全是由骨头和皮囊组成的,楚皎月没费多大的力气就能扛着他摇摇晃晃的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回去。
然而楚皎月再次没有辜负她的路痴属性,成功的越走越远,要不是路过的一采药的老爷子及时发现,否则楚良能不能挨过这一次还不好说,但好歹人还是活过来了。
不是醒,是活。
老爷子手法熟练,眼尖的一看就知道那位年轻的男子到底是受了什么伤,绝对不是楚皎月所说的差点被自己活活气死的原因。
老爷子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也是行医救病多年。
他现在要开退去躺在地上那位男子的衣服,才确定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让眼前的女子先行回避。
“无妨,他是我哥。”楚皎月知道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这种时候她就应该退开。
哪怕是亲哥也不行。
但是只是单纯的裸露一下肩膀也没什么,那些大夏天掀起短袖袒露啤酒肚的大叔在街道上比比皆是。
不过要是搁在原来她也可能会依然转过身避险,但是北原的混吃混喝了三年,楚皎月入乡随俗得不能再俗,她在北原甚至还亲眼见过一位王子和一位女人那啥那啥的,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那女人还是他亲妹,楚皎月虽然不能评判他们的民风之开化,但还是不免有些杞人忧天的想:这不会生出个畸形娃吗?
所以,对比她只是想在旁边打下手,顺便再看看一年四季雷打不动的把自己裹成的树袋熊的楚良,这完全没有丝毫的问题。
老爷子执拗不过她,只能吩咐道:“你去河里斛一些清水来,嘴唇都干得裂开了,遭罪呀。”
楚皎月听得心里堵得慌,默不作声的收起方才得张牙舞爪,她找不到足够大得树叶只能用手捧了一点清水走过来。
她谨慎小心的将手中的清水一点一点的灌入对方的口中。
单是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她的额角就已经渗出汗水。
“我是让你用这葫芦给我斛水......”老爷子压低声音道。
楚皎月发现老爷子看她的眼神让她突然想起了一则故事,那是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说是古代的时候一位妇女不慎落水,路过赶考的书生发现后,就好心将她救起,那只这位妇女非但没有感激他,甚至还对他恶言相向,回家后自己用菜刀把书生救她时碰过的右手一刀砍掉。
好在老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着眼于地上的那位,楚皎月停止自己的信马由缰,忙不迭的拿着葫芦乘一斛清水来。
“大夫......”楚皎月刹住身体,立刻没了下文。
老爷子已经把楚良的腰带解下,把他繁冗的上衣退至腰身,楚皎月彻底看清了对方从来都不示人的肌肤。
左胸口心脏的地方有纵横交错的刀疤,有些已经快浅淡消失,还有的确实新伤刚结痂,就在方才伤口又裂开了,没有流血但是皮肉翻飞,可以看见里面的神经肌肉。
目光所及,触目惊心。
楚皎月抖抖嘴唇,然后抖了半天自己一句话也没说,那老爷子拿出薄如蝉翼的小刀,在他身上大刀阔斧起来,好像对待的不过是一件死物,他只需要重新雕刻一下方能能摇身一变成了集市上最受欢迎的瓷娃娃一样。
“你!你干什么?”楚皎月大叫。
老爷子面不改色:“叫什么叫,小心等会手抖误杀了他。”
楚皎月紧张得把一直藏在腰间的弯刀拿出来抵在对方的喉咙处,这把刀没人开刃,还是当初楚良给他的那边,这些年兜兜转转还是在自己身上。
老爷子看了一下脖子上的锈刀,认定这刀纯粹是哄小孩的,还不如他现在挖开地上男子皮肉的刀来的利索。
“我这是在救他,你哥哥身上被人种了噬心蛊,这种蛊虫就连在北原都不多见,这蛊虫恐怕在身体里不是一天两了,按说这人中了这种蛊虫不是死了也是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你哥能扛到现在,确实是个能人,不过要是早遇到我,兴许还能取出来......等等!
楚皎月心中被他突然的转折吓得手一抖,转而立马有握紧了。
“这可能也不是坏事。”老爷子目光如炬好像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我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以毒养毒的,这位公子不同凡响,敢问这位公子是江湖中的哪位人物?”
“不好意思,这不是你问的。”楚皎月坚硬的回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哥应该从小就是被拿去练了丹药毒物,身体里全身积攒已久的沉疴,好在这位公子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只是有些都已经是骨血的一部分动不得,虽然活不了多久但是他身体里的蛊虫会以他的气血养之,原本他应该是还能多活过几十年的,这几年估计是太劳心劳神,身子又开始七零八落,刚刚又动怒伤了身体,导致他的蛊虫已经暴动起来,你难道你是等你哥彻底昏死过去才发生不对?”
老爷子嘴巴怼起人来也是很溜,言语讥讽但手中的活从来都没有停过:“我说姑娘,你得先把你手中那不中用的刀子放下,这样下去我会分心给他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