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文标走进曹都巷,熟门熟路来到李峰办公的那个高墙大院。
来见李峰之前,管文标已经打电报进行了报告,回电给了他进门的口令。
这是管文标第三次来到这个神秘的院子,护卫已经熟悉管文标的脸蛋,对上口令后,很客气地放他进了院门。
李峰是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约定的时间不能提前,也不能推后,所以管文标准点到达,在昨天约好见面时间,准时敲响李峰办公室的门。
“咣咣咣——”
屋内静寂无声。
“咣咣咣——”
片刻之后,管文标再次敲击门扉,这次力度稍微大了一些。
屋内仍然静寂无声,无人应答。
李峰办公室对面的门打开了,季中达笑着走出来,说道:“文标来了,欢迎欢迎。来我办公室坐一下吧,戴老板临时召集一个会,处座去开会了。”
军统内部人员,私下尊称戴笠为戴老板,可见其人在军统内部的声望。
管文标随着李峰进到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比较大,靠着两个窗户的地方,分别面对面摆放着四张办公桌,沿墙放着四个大文件柜,屋子中间有四张相对的沙发,中间一个茶几,算是一个小会客区。
房间只有季中达一人,另外三人大概出去执行任务了。
季中达非常热情给管文标让座,给他沏了一杯碧螺春:“文标,来来,喝点茶。这是我们一个同事家里自产的上等碧螺春,你品尝一下。”
管文标含笑致谢,问坐在对面的季中达:“石井三四郎关押在南京吗?”
“是的。”
季中达望一眼办公室关着的门,低声简短回答道。
“渡边次郎、西谷渐、池田大智呢?这些人被警察局的人带走了,他们还关在苏州吗?”
“处座收到你的行动计划后,马上派人前往警察局,胡开翼的人抓了渡边次郎这些人,我们的人马上就接管了,现在都关在中央军人监狱。”
管文标不由松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胡开翼抓捕渡边次郎等人后,拒绝向军统交接,不肯放人。
现在军统将日本人,关押在中央军人监狱,至少可以避免胡开翼从中私自交易。
从这次夺取藏宝图的行动看,胡开翼完全撇开了李名禄,直接介入藏宝图的争夺,可见此人背后的大树,远比李名禄身后的大树——省府陈主席——要枝繁叶茂得多。
管文标问道:“这次缴获的藏宝图应该是真品吧?”
季中达一脸快意微笑,说道:“应该没问题,我把铅管交给处座了。文标,这次你可是立下汗马功劳了,处座肯定会为你请功的。”
“我最关心的还是怎么处置渡边次郎这四个日本人。”
“我理解你的担忧,处座肯定会为你着想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正说着话,李峰推门进来,微笑着说道:“文标,实在抱歉,我刚开完会,迟到了。”
管文标立正敬礼:“处座好!”
“不必客气,来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峰语气异常平淡,神态也显得有些疲惫,对获取藏宝图,似乎并没表现出什么过多的兴奋。
管文标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详预感袭遍全身,也许这次夺取藏宝图的行动结果,并没有他想象的令人满意?
季中达把才沏好的茶,递给管文标,示意他去李峰的办公室。
管文标来到李峰的办公室,在他熟悉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李峰仍然坐在对面三人沙发的中央,微笑说道:“文标,这次夺取藏宝图,你功不可没,刚才戴老板召集紧急会议,我特意向戴老板为你请功,估计会对你进行隆重嘉奖的。”
“多谢处座栽培。”
“这是你立下的奇功,应该得到嘉奖。”李峰目光炯炯问道:“你今天来见我,应该另有用意吧,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吧。”
“我不清楚处座以后怎么安置本人。”
“先说说你自己的打算。”
“我想按照上次和处座达成的协议,正式成为行动处的成员。”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正式成为军统一员,军衔军职为行动处中尉组长。”李峰一口答应了当初他给管文标的许诺,“但是有一点,你从此就是军人了,以后不能再做瑞升祥的老板,这是规定。”
“瑞升祥的事情,我可以交给我弟弟。”
李峰接着说道:“我本来要在报纸上,刊登一篇你智取藏宝图的新闻稿,为你加入渡边次郎的行走会,做一些解释,树立你的正面形象,但考虑到你以后要从事的特殊工作,这件事情还是暂缓吧。等到有一天,我们彻底把日本鬼子赶出去之后,再做这件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我已经安排档案室,把你加入行走会的原因写清楚,由戴老板签字,存入你的档案,证明你是清白的。”
李峰考虑很周到,管文标对此深表感谢,问道:“处座,既然上次获取的情报,显示最高官邸长官和日本人有勾结,渡边次郎也是日本间谍,现在是不是可以张网抓捕,一举打掉行走会呢?”
李峰垂下眼睑,沉默片刻,说道:“文标,顶层的情况极为复杂,有些事,呃,是我们左右不了的。”
管文标立刻明白了李峰的意思,最高官邸长官和最高决策人朝夕相处,这样位置的人,肯定神通广大,军统很难撼动。
他心中一凛,事情背后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最高官邸长官通敌证据确凿,却无人能够撼动他,那么,渡边次郎作为与最高官邸长官勾结的日本人,就更难处置了。
李峰接着说道:“现在国难当头,可我们的政策仍然是攘外必先安内,高层对日本人畏手畏脚,所以你加入军统以求自保,我很理解。”
管文标加入军统的初衷被李峰看破,他并不感到难堪。
李峰待人诚恳、务实,对下属的利益,有一种本能的维护,总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来达到自己的工作目的。
这种行为方式,和管文标的理念异曲同工,所以他更愿意在李峰手下干事。
管文标已经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问道:“如果不能抓捕最高官邸长官,渡边次郎是不是也就平安无事了?”
“从逻辑上看,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这样。渡边次郎是上海租界的一个商人,他一直处在半冬眠状态,最高官邸长官通敌的事情,如果被最高层否决的话,渡边次郎也就没什么污点了,逮捕他的理由,也就是聚众寻衅滋事,最多关几天,罚点钱了事。”
管文标心中怒火腾起,对这种荒唐结局感到无助无奈。
他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静,愤怒无助于解决问题,甚至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生活就是这样,发生了就必须面对。
“处座,如果真是这样的结局,有一个日本人千万不能放过,他必须死。”
“什么意思?”
管文标冷酷无情说道:“石井三四郎不能放,必须干掉他。”
李峰右手托着下巴,眼神变得扑朔迷离,笑着问道:“哦,为什么他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