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太医院选拔规矩严格,选入的学员由礼部和院判每三年进行一次考核,然后择优录取,待有了空缺再进行一次竞争,成绩优异者方能成为真正的太医。
文实初由父亲的好友,一位六品以上官员推荐进入太医院,通过数次考核成为院士,眼下只待补缺便可为宫中的金枝玉叶们看病了。
但文世清对儿子进入太医院并不乐意,在他看来,实初的医术虽然不弱,但耳根子太软,个性优柔寡断,一旦碰上说话拐弯抹角的贵人们很容易捅娄子。
文世清能在院丞的位置上一待近十年,其中离不开朱宜修的扶植,但也有本身精明谨慎的行事作风,他对宫内诸多隐秘知之甚详,最清楚在宫中实际做人为主,治病为辅,稍有不慎就会祸及满门。
所以文世清对儿子的考核异常严厉,想着把他刷下去,最多家里出钱让他自己开店坐堂问诊,总比一不留神丢了命要强。同僚们不知内情,反而都夸文世清做人光明磊落,不徇私宽纵。
谁知文实初有股子犟脾气,见其父严苛只认为是怕落人口实,反而更加钻研医术,精益求精,几次考核都名列榜首。偏巧太医院的陈太医年迈,上书请求告老还乡。既然空出了位置,父子就要一同在太医院效力了,为此文世清日夜忧心。
朱宜修掌握着太医院的一举一动。新人补缺下头就要递册子上来给她审阅,写清出身所在、履历成绩,免得滥竽充数。她正在翻阅之时,文世清经过通传进来请平安脉,微微抬眼见到朱宜修在看太医院封皮的册子,忙又低下头,专心号脉。
“文太医,本宫瞧着这上头今次补缺的人选和你是本家,名叫文实初,不知是否有亲呢?”朱宜修明知故问道。
文世清起身作揖,答道,“回皇后娘娘,正是犬子。”
“那敢情好。父子俩同在太医院,想必文公子的医术由太医你亲授,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朱宜修浅笑道,握着册子的指尖微微用力。
前世温实初和沈眉庄偷情,生下了予润冠到玄凌头上,甄忠步枳耪飧鲆爸肿狭颂笾唬鄱峤健u庖皇浪删换嶙又氐父舱蓿氖党醪荒芙獾没嗦液箦煜适已场
打定主意,朱宜修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文世清的表情,发觉他是忧虑居多,不见喜悦,遂道,“令郎有出息,为何本宫看文太医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呢?”
文世清撩袍跪下道,“皇后明鉴,微臣惶恐,犬子才疏学浅,岂能入宫侍奉?”
“这话可有意思,别人要是有机会侍奉天家,怕早就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文太医却极力推辞。此言何意?莫不是觉得文公子进入太医院委屈了?”
朱宜修见文世清也不想让儿子出头,倒对这人刮目相看。若非因前世柔则难产而亡,文世清受到株连处死,温实初不至于改名换姓,落个自宫无后的下场。没有个老人家领着教着,犯糊涂也是理所当然的。
文世清道,“娘娘,犬子一直攻读医书,净是纸上谈兵,实际的经验太少。若入宫只怕会误人误己,耽搁诸位贵人的身子。微臣不想因他而败坏文家历代的清誉,斗胆请皇后弃了他。”
朱宜修笑道,“文太医做人小心谨慎,本宫也是知道的。可你家历代侍奉宫廷,从未有过差错,令郎继承衣钵想来也不会辱没家门,又何必急于妄自菲薄呢?”
“娘娘,犬子年轻气盛,做事鲁莽。自他过了太医院的甄选考核,微臣战战兢兢,夜不安枕,总担心他会冲撞了哪位贵人,连累高堂父母。乞求娘娘念在微臣侍奉多年的份上,恩准微臣之请。”文世清跪地给朱宜修磕了三个头。
朱宜修扫了眼江福海,后者忙扶起文世清,道,“文太医,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素来心地宽厚,也知道你忠心耿耿,会酌情考虑的。”
“你跟了本宫多年,本宫也不想拿话来搪塞你。说来大夫是救人活命的营生,可真论起来也没得进上九流。天下学医的无人不想进宫谋个正经差事,混个好出身。你今日求本宫将你的儿子剔除,那是断了他的前程,日后他若知道怕是要怨恨你的。本宫不想做恶人,叫你们父子失和,你可明白?”朱宜修说这番话时自己都觉得是惺惺作态,在宫里待久了,说话处事和演戏一样。
文世清听了,知道朱宜修已经有八.九分应下了,遂朝她深深一揖,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微臣感激涕零。但微臣家里人丁单薄,宁可儿子碌碌无为,只求他平安一生。”
朱宜修微微颔首道,“文太医一番苦心,爱子情切,动之以情的话本宫听了也不禁感动。既然如此,便准了你的请求。出去后只道本宫为免你日后徇私,叫你儿子外放馆林行宫任职,终身不许上调,如此一来也不算误了他。”
文世清心中大石落地,叩头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大恩微臣铭记五内,必会忠心于娘娘,不敢有违。”
“你有这份心就好,本宫和几位皇子帝姬的身子往后仍要你多费心呢。”朱宜修道。
宫里就是这样,上头要办成一桩事,总得做出个向底下施恩的样儿来。既保全了面子架子,也让下头的人感激。齐月宾曾说皇宫中的人和戏子一般无二,现在想来也不无道理。
文实初原本信心满满想着入宫就职是势在必得,未曾想上头的批复下来后竟将他调往外地赴任,心中难免郁郁。向父亲求问,对方也只叫他到了那边用心做事。文实初被泼了冷水,他性子又不是那等会耍赖胡闹的,也就听从父亲的话,打包行李,启程赴任去了。
朱宜修解决了隐患,加上孩子们都在身边,春风得意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但入夏之后,某日太后召她前去,提醒她三年一选秀,过了夏天就又到了。身为皇后她应该提醒内务府操办起来了,以免延误了皇室开枝散叶的的大事。
朱宜修回到光风霁月殿,靠在榻上,剪秋以为她心里不痛快,替她出气道,“娘娘,太后翻出选秀的事情来打得什么主意。宫里才刚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就算要选秀也不必这么早就提醒您,生怕您拦着不让办似的。”
“太后的理由光明正大,本宫只有听命的份儿。否则一顶善妒的帽子扣下来,本宫也吃罪不起,左右三年一选是老祖宗定下的,谁也没理由拦。你等下去知会内务府,叫他们和礼部商量着办。说来这宫里的人皇上也都看腻了,是该挑些新人进来了……”朱宜修感慨道。
“任谁来,娘娘是中宫皇后,她们都得服服帖帖的。”剪秋道。
朱宜修失笑,指着她道,“就你惯会讨本宫的开心。”
选秀的消息一放出去,各地有适龄在册的女儿的官宦人家都开始忙碌准备起来。外地路远的雇了车马赴京,京中有资历的请了积年宫中放出的老嬷嬷到家中教导,生怕选秀时错了规矩丢了脸面。
选秀是大事,多少深闺少女的命运将就此改变。一朝选在君王侧,家门兴衰系于一身。
济州都督沈自山的女儿沈眉庄,今年正好十六,自幼饱读诗书,大方得体,性格恬淡,家中对她寄予厚望,指望她能中选为门楣再添光彩。其母卢氏乃是京城人士,家中亦有官位。沈眉庄便在母亲和几位姨娘的陪护下,从济州到京中外祖家暂住,以备选秀。
她与甄帜耸亲孕〉慕磺椤u绺肼冶攘诙樱蛎甲啄晔背35秸绺抛樱胝值那橐攴茄俺?杀取a褚φ飧龅涨酌米佣家亢笈拧
早前甄府落魄,卢家虽然传信到济州告知沈自山和卢氏,但卢氏担心以女儿重情的性子会担忧牵挂,故而命令底下的奴仆把紧口风,不许透露半字。所以沈眉庄只疑惑为何从一年前再没有收到过甄值氖樾牛宦弦粤降仄锻床灰孜杩诤ァ
这次进京,既然住在外祖家,沈眉庄少不得派人下帖子去邀请甄止恍稹
身边的贴身丫鬟采月是知道实情的,阻拦道,“大小姐,那甄家大姑娘也在选秀之列呢,家中肯定也请了人教导,不能随意出门的。不如等到选秀,横竖所有人都要去的,那时候再见吧。”
沈眉庄道,“哪里能等这么久?我憋了好多话要和侄的亍n液退植皇欠悍褐唬砭梦醇恕k矣植辉叮峦馊思揭宦纷稻褪橇恕d憧烊グ桑业茸拍亍!
采月腹诽道,她家都被抄了,人也不知去向,哪里还能来赴约啊。嘴上道,“大小姐,这个时辰您该听刘姑姑说规矩了,奴婢去请她来吧。”
反常的行径令沈眉庄心中疑惑,道,“等等,你回来。”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采月转身道。
“你往日从不这样拖拉,怎么说到去甄家就推三阻四的?你说实话,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沈眉庄看向采月,沉声道。
采月为难的抿了抿唇,摇头道,“大小姐别为难奴婢了,夫人知道会怪罪的。”
“好。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亲自去问母亲。”说着,沈眉庄就起身要出去。
“哎!大小姐,您别生气,奴婢说就是了。”采月挡着门,不让沈眉庄走,道,“那您听了可别着急,也别再去问夫人,不然奴婢要挨板子的。”
“你说吧,我不说出去就是。”沈眉庄重新落座。
采月“嗯”了几声,支吾的样子更让沈眉庄心中焦急,催道,“你倒是说呀,我答应你不让母亲知晓,莫非你还怀疑你家小姐?”
“奴婢不敢。”采月忙答道,“那奴婢就说了,甄老爷一年前就被皇上下旨革职查办了,家里也被抄了,听说全族的男丁流放岭南,女眷都没入罪籍了。”
“什么?!”沈眉庄面色惨白,“嗖”的一声站起,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采月紧张道,“夫人怕您着急,严令不让说的。”
沈眉庄眼中含泪道,“侄抑芯薇洌膊幌盟衷诹髀浜畏剑欠癯钥唷n液退豢槎ご螅谷皇敝两袢詹胖勒饧拢氚镆话训幕岫济挥辛恕
说着泪珠簌簌,整个人伏在案上哭泣起来。
采月急得团团转,道,“大小姐,您快别哭了,叫夫人知道奴婢就惨了……”
沈眉庄哪里止得住,她出身官宦也曾见过父亲处理公事,那些犯官罪眷有几个得了好下场的。想到以甄值淖手嗜雌阍谕猓缃癫恢郎硐菰谀拇Φ奈勰嗾又小s5烁斜奚寺希泵Υ忧霸焊系叫迓タ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