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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伯玉下令军中将领全部听凤耀灵号令行事,只带了二十名随从便离开了郴州,给阿史那苏罗和女子留了一个锦囊,让他们到盘镐后不要入城藏身郊外,不得轻举妄动。凤耀灵亲自送了他们离开,便回到房内,召集了苏伯玉的亲信大将,分析并排演可能的局势演变。
三日后,临近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时,苏伯玉满身风尘策马出现在了盘镐皇宫前,再有半个时辰就要过了三日期限。
星空的火把下,戍卫守夜的将士望见快马奔来,铿得拔出了长刀,瞬间一字排开,厉色喝道:“何人夜闯皇宫!”
苏伯玉一把勒住了马,高高扬起的马蹄合着响彻夜空的马鸣声,震人心神,强威的气势扑面而来,他看了他们一眼:“苏伯玉!”
守将面色一变,登时从暗处出现了数千士兵将他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任他插翅也难逃。守将这才急忙向他身后看去,漆黑夜色中,竟只有他一人。
紫云殿,回禀的声音落下,床帐内伸出一只布满吻痕的胳膊,帘帷被掀起,露出床上相依的两具□□身躯,周昌邑慵懒坐起,旁边的额男宠赶紧起来,跪坐在床边给他更衣,他闭着眼笑了一声:“他还是来了,带他进来。”笑声中渗入骨髓的失望落寞更比高兴多。
守将领命:“是。”刚要退出,“慢着!”周昌邑反悔的声音突然又起,他已穿好了衣物走过他,向外走去:“往日他回来的晚,都是我去迎接的,换了人怕他不喜欢,退下吧。”
片刻后,殿门在他面前打开,月光洒了一地,也洒了迟来的归人一身,多日未见,纵使满身风尘也掩不住他的绝代风华,周昌邑攥紧了门边,看了半晌,才跨出门槛,定定到了他面前:“你终于回来了。”说完,眉梢眼角全是见到心爱之人的喜悦。
“嗯。”苏伯玉收回视线看他自然而然放在胳膊上的手,随即便望向殿门上的牌匾--紫云殿,三个字已经许久没看见了,回眼看向他道:“进去吧,夜深露重,染了风寒可不好。”
周昌邑突然抓紧了他的胳膊,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用似乎要失去什么的绝望嗓音问:“告诉我,你不是为了她回来的。”
苏伯玉叹了口气,轻按在他手背上:“跑了三天三夜,累了,让我歇一晚,明早再说可好?”
周昌邑听着恍如是他为了见他而风雨兼程,满身散出的戾气忽然全部散去,转而挽住他的手臂,赶紧体贴道:“床我已经铺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快进去吧。”
二人进了卧房后,发现相貌极似他的一个男人在床旁的脚踏边跪着,穿着他的紫袍,只是半敞着,□□在外的肌肤滑腻诱人,垂首恭良,苏伯玉停下了步子,无声看向周昌邑。
周昌邑凝望着他巧笑倩兮:“你看他长得可像你?日后就让他服侍你,他是我回京后在太监堆里发现的,心灵手巧,嘴巴又甜,颇会讨人欢心,比起高尽国那奴才懂事得很。”
不管苏伯玉的反应,他转向那男宠道:“来见过五郎。”
男宠赶紧伏拜在了他脚边,与他相像的脸上全是卑微:“卑侍见过正君。”
这称呼,苏伯玉看向听了笑意变浓的周昌邑,转身坐在床上:“让他下去吧,有外人在我睡不着,这你知道。”
周昌邑当即一个手势,男宠恭恭敬敬得退下,房里的其他宫女太监也相继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周昌邑便转身给他更衣,苏伯玉也不拒绝。
片刻后苏伯玉躺在床上,周昌邑将灯光弄暗了些,放下一半帘帷。未过多久,苏伯玉就安然睡着,面容宁静,睡得极沉,好似远游在外之人回返家中,心神都放松了能彻底安眠,周昌邑到了床头坐下,指尖轻轻触摸到他的脸:“你果然是个无情的,到现在都能睡得着。”
细微的声音在房内没有停留多久,就消失不闻,他勾了勾嘴角:“不过,我最爱的不就是你这点儿。”
第二日早上,苏伯玉醒来时,周昌邑已经准备好了早膳,他算准了他醒来的时间差人送来,他的生活习惯跟往日一模一样,即使三日飞马劳顿,也没多睡片刻。
用过早膳,周昌邑道:“有一个人要见你。”
苏伯玉放下擦嘴的棉巾:“是干爹吗?”
周昌邑莞尔,算是默认,起身取下搭在木架上他的外袍:“我给你更衣,他已经等你许久了。”
一刻后,二人出现在了安仁殿,里面摆设又恢复了以前他在时的样子,而非周昌邑独居时,这么长时间过去,毫无隔世之感,竟仿佛一切都是昨天的样子。
苏朝恩正坐在桌前饮茶,人稍胖了些,如此反倒和缓了满脸的戾气,有了几分老者的敦厚,周昌邑近前,恭恭敬敬行了子侄之礼:“我把五郎带来了,干爹。”
“嗯,”苏朝恩放下茶杯,指了身旁的两张座椅:“都过来坐下。”
苏伯玉站在屏风前,静静望着他满头束得齐整的白发不动,周昌邑刚要入座才发现他神色难懂,似是定住了,不得不回去挽住他的胳膊:“已经许久没见干爹了,日后看得时日多着,怎么看得呆了。”
苏伯玉这才收回视线,走到距离苏朝恩最近的座椅坐下,苏朝恩亲自斟了茶放在他面前。
苏伯玉端起便平静饮下,放在身前:“多谢干爹。”直视他苍老浑浊的双眸,“干爹近来可好?”
苏朝恩看着他,眸底还是往日的宠爱欣然:“我儿孝顺,为父怎会过得不好。”
周昌邑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刀光剑影,当即插话:“干爹,你忘了今日要干什么了。”
苏朝恩回眸看他一眼,叹息一声:“难怪会被五郎钳制制得死死的,罢了,既答应你,自然还是早完事早省心。”
苏伯玉闻言,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又斟了杯茶。
苏朝恩看向他道:“为父对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苏伯玉双手托起茶杯轻吹了下,冒起的热气霎时改变了上升的方向,耐心等着他说。
苏朝恩道:“你的终身大事,为父耽于朝事耽搁了,险些成为此生憾事,当日昌邑提过后,便没了后话,如今有机会弥补,为父总算是能心安。昌邑对你一心一意,今上已经同意赐婚,昭告天下,让你们结为夫妻,就等你回来颁圣旨。”
苏伯玉听完默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眸看他:“干爹可想过我愿不愿意?”
苏朝恩笑了笑:“这种时候,你没有其他选择,若是不与昌邑成婚,便保不住性命,今上不会留你。”
苏伯玉默然。
苏朝恩继续劝说道:“今上恩泽天下,仁厚高德,但也有不能容忍之事。你做过什么事,自己心中有数,他看在为父辅佐的份儿上,愿意答应这个请求。除此外,你还要做一件事。”
苏伯玉看向他。
苏朝恩扫了眼他身上:“你之前犯了欺君之君,陛下可以既往不咎,但不代表日后还会纵容,做了太监干净,六根清净,省下许多麻烦,你与未来皇后娘娘的过往,今日便断了,等你身体康复后,就和昌邑举行婚礼。此前病儿那孩子就在我这儿养着,等你们安顿下来,再接到府里去。”
苏伯玉忽然笑了笑,转眸看向周昌邑:“是你向他献的策?”
周昌邑看得出他不高兴,挽住了他的胳膊解释道:“也只有这个办法能两全其美,今上心属长风公主已久,我将她安然无恙送到皇宫,算是立了大功,但毕竟之前你与公主有所瓜葛,还有孩子,今上心中肯定存了芥蒂,欲要杀你而后快。我们还有病儿,今上现在为了公主可以放过他,时间长了,却不可能,为了他,我们只能做出牺牲,日后他就是你我唯一的孩子。我已厌倦了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以后我们远离皇宫,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家人共聚天伦,这不正也是你最渴望的,今上已经答应给我们一片江南的富庶之地,世代享用,爵位世袭,富贵不断。”
苏伯玉笑意散去:“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
周昌邑叹了口气,眉心微微蹙着凝视他:“之前我们不懂事,做错了事情,”扫过苏朝恩,才又看向他继续,“干爹不止不怪罪,还愿意收我为义子,在今上面前多多美言,促成你我婚事,给我们重新再来的机会,五郎,放弃吧,回头是岸。你看我们做了那么多伤害干爹的事情,你今日前来,他可曾提过半句,骂过你半句,甚至直接取你性命?”
说完想起了什么,勾唇道:“病儿这孩子还挺喜欢干爹,这几日谁都不要,只赖着干爹。”
苏伯玉听罢只见旁边苏朝恩脸上漏出些许无奈宠溺的笑意,也是想起了那孩子,病儿也正到了可爱,招人疼的时候,这笑倒不是装出来的,他散去了脸上的笑意,垂下眼帘喝茶,一句话都不再说。
就在此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他转了头望去。
苏朝恩当即命人把孩子抱进来,只见一个年老的嬷嬷走进来,病儿白嫩嫩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用力折腾,干哭着,眼睛下面没有一点儿泪痕,小手死劲儿拍打着她的肩膀,想要挣脱,老嬷嬷却抱得更紧了:“老奴见过公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