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贩点头,肯定了李宽给出的价格。
两百贯,对于侯爵之家而言,不算太多,但是对于寻常人家,两百贯差不多可以过上十年的安稳日子了。
而且侯爵之家出两百贯买一匹候官马,李宽认为是没多少人愿意购买的,毕竟侯爵也不是傻子,两百贯买一匹马,或许傻子也不会这么干。
但是事实真如李宽估计一般,真的不会有人购买吗?
只听马贩压低了声音:“今年从候官运来的马只有十三匹,如今还剩下三匹,若是晚一些可能便没有了,若是贵人实在想买,也不是没有通融的办法。”
所谓通融的办法,谁都明白,就是在两百贯的基础上提高价钱,但李宽本就没打算购买候官马,所以没打算询问需要加多少钱,倒是问了一句“候官马很好卖么。”
一听就知道李宽没有诚意购买候官马,但马贩子倒也不失热情:“马匹元正之日送到,如今只剩下了三匹,贵人您认为如何?”
李宽点点头,没有继续询问关于候官马的事,反倒兴致昂扬的瞧着马厩之中的矮马,矮马有一米多一点,他有些不满意,若是能低语一米就更好了,而且马厩中的矮马乃是骝毛,是寻常之色。
“这矮马还有更矮的么,如果有稀有色泽的矮马便更好了,放心,钱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在大唐,矮马的价格不算高,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矮马的作用甚至不及一匹驽马的作用大,但矮马也得看品种,若是沛县产出的矮马那价格也不算低廉,至少也是普通马匹的一两倍,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贵人果然是明白人,但是这样的马不多,也就贵人看见的几匹,若是贵人打算购买稀有色泽,小人建议您去前面看看,或许有满足您要求的。”
李宽失望的摇了摇头,没多问,便带着苏媚儿走了。
以为马贩所说的前面,就是指前面几家,走去之后才知道前面几家根本没有,不过经过交谈,李宽倒是明白了候官马的价格为何居高不下,也明白了为何有傻子愿意购买候官马。
说白了,别人买马根本就不是买马本身的价格,而是购买一份羡慕和一种身份。
当年平阳公主等人在闽州乱搞一通,候官马的价格越炒越高,候官马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一种地位和身份,前些年上等候官马都是赠与朝中勋贵的,一般侯爵甚至还得不到赠与。
其后,李世民知晓之后,便下令候官县的上等马一律充当战马,禁止私下赠送和买卖,引发候官马热的浪潮。
每年贩卖到长安的候官马不是没有,但真正的上等马却非常稀有,李宽差不多走了十余家,愣是没有贩卖上等候官马的马贩。
可见,价格居高不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是即便如此,候官马的价格也不至于高到两百贯,可惜李宽询问了不少马贩也没弄明白具体的原因。
哪怕你购买的候官马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以李宽对大唐勋贵的认知,他们能给出的合理价格也就几十贯罢了,超过二十倍的价格,难道勋贵们真是傻子?
带着疑惑,走了十几家,终于走到了贩卖矮马的地方。
马贩的衣着很华丽,不像是马贩倒是更像勋贵府上的管事,见到客人上门没个热情,躺在椅子上随意的招呼道:“自己看,看中合适的给钱。”
神情倨傲,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扇两巴掌。
“有候官县的上等马没有?”李宽询问。
一句话便令马贩变了脸,不似之前那般倨傲,但也不至于像哈巴狗一样,只是起身恭敬道:“贵人,候官县的上等马只有王家有,咱们这里没有。”
开口就说买候官县上等马的人,不是普通人,至少得是侯爵以上的人物,这点在长安城之中是大家的共同认知。
当然,这个大家是指长安城中有些身份的人物,寻常百姓或许连候官马的价格都不敢问。
虽说眼前这位爵爷,马贩不认识,不是朝中重要的人物,但侯爵也不是他们敢给脸色的人物。
“为何只有王家才有,难道这王家有什么不同?”
马贩似乎与王家的关系不错,笑着解释道:“前些年陛下下旨禁止私下贩卖候官县的上等马,但对于贩卖之事,陛下和老爷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年前,贤王殿下下令想要购买候官县的上等马必须经过殿下认可,最近两三年便无人能从候官县购买上等马来长安城贩卖了。
不过王家不同,听说王家之女乃是贤王殿下的王妃,每年贤王殿下都会送十几匹好马给王家,前些年楚王殿下一家常年不在长安城。
若是贵人支持楚王殿下,去王家便是最合适的。”
马贩说这些话丝毫没有压力,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要知道所谓的支持楚王便是参与到支持皇位人选的问题,哪怕是朝中重臣也得思量一二,但马贩却说的如此随意,可见马贩很有底气。
马贩有底气,是因为他本是夔国公府的管事。
前些年自家老爷见到贤王殿下炮轰平阳公主府后,便认定了楚王殿下,满朝勋贵谁人不知自家老爷如今也加入到了楚王一系之中,支持楚王殿下是自家老爷的吩咐。
前些年还见着自家老爷有时露出后悔之色,可自从去年起,自家老爷便再也没有露出过后悔之色,言道楚王殿下必然赞叹,最近更是和江夏王爷等人喝得酩酊大醉,想来楚王殿下必定是人中龙凤了·······
“王家可是指王仁祐?”李宽询问,发现马贩根本没有听进去,不由的提高了话音:“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啊”了一声,马贩连连请罪,李宽再问了一遍,便听马贩回道:“确实乃王刺史,听说今年王刺史要调往了长安了,王刺史生了一个好女儿,若非与贤王殿下有亲,还在罗山县呆着呢,哪能这么快从罗山县令一职调往陈州担任刺史,更别说才一年就调往长安城。”
这话听在寻常勋贵耳朵里,自然会联想到楚王府的势力到底有大,但是听在苏媚儿耳朵里却全然变了一个样。
苏媚儿冷哼一声:“王家之女不过一贱妇尔。”
苏媚儿既是一国之后,又是读书人,遵从“修养”二字她比李宽都要严谨,相识十多年,李宽没从苏媚儿口中听到一句脏话,但现在为了自己儿子,连“贱妇”两字都说出口了,可见苏媚儿心中的怨恨有多大。
这人敢骂贤王妃是贱妇,肯定是与楚王府有仇的,这样的人不做生意也罢。
马贩暗自思量,冷笑了一声:“不管你们是何人,今日不做你们生意,走······都走。”
若非认为眼前之人乃是勋贵之家,马贩都准备骂滚的。
李宽对马贩的话置若罔闻,捏了捏苏媚儿的手,叹道:“消消气,孩子们的事,孩子自然会处理,咱们先看看马,这里的矮马不错,正好给肚子里的孩子买两匹。”
“都说不做你们生意了······”
李宽打断道:“开门做生意哪有赶人出门的道理?”
对于马贩的态度,李宽不在意,尽管他无心与大唐的皇位,但一个马贩都支持他,他还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马贩语滞,倒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反驳李宽,而是他发现了一群护卫打扮的人在马厩外来来回回,显然这些人是眼前这两位府上的护卫。
他本是夔国公府上的管事,眼见还是有的,就是自家老爷出门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暗中保护的人竟然有十多人。
可惜马贩忘了,刘弘基是什么人。
刘弘基早年落拓不羁,喜欢结交轻侠之士,其后受父辈萌荫进入军中,与部属屠牛犯法,被逮捕入狱,出狱后更是亡命江湖,以盗马自给,后来才投奔李唐。
这样的人,还用得着人保护?
不过,马贩倒是没有猜错,眼前的人不是一般人,只是他没敢往当今楚王身上罢了。
王家之女与李哲有婚约之事虽没宣扬,但刘弘基从李道宗嘴里得知了,他们担任管事的也听闻了一些,更别说马贩与王家的那位马贩熟悉。
作为婆婆的苏媚儿骂儿媳贱妇,按照常理来说是不会出现的,谁也不会想到楚王和楚王妃身上去。
不愧是专门贩卖矮马的地方,所有马厩之中只有三匹正常的高头大马,其余全是矮马,但高度还是有些高了,不过马厩中倒是有些稀有色泽的矮马。
“管事,你这儿可有更小一些的矮马?”李宽转头问着神色难看的马贩。
过了好一会,马贩才冷生冷气道:“有,不过价钱可不低,十来两银子买不到。”
“那便去看看,我若满意,钱少不了。”
马贩似乎不想多说,随意的挥了挥手,一个青衣小厮便从马厩里翻了出来。
“带他们去后面看看。”
所谓的后面,路程不短,走了一盏茶才到地方,不过李宽很满意,眼前的马匹全是六十厘米到九十厘米之间的高度,且色泽不一,栗、青、黑、白都有,还有一匹独一无二的兔褐毛的矮马。
“贵人,这些都是从徐州沛县来的,都是上等马,一般地方难见。”
“恩。”李宽点点头,笑道:“不错,就要那匹了。”
顺着李宽手指的方向,便是那匹独一无二的兔褐毛的矮马。
小厮点头,问道:“贵人相中,那可否请贵人留下地址,俺们替您送到府上。”
“你们这儿还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不错不错。”李宽点头称赞,瞧了眼天色,发现时间尚早,便笑道:“那就送往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