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向着韩德让稍稍欠身,她说话的声音比山泉水还动听,她道:“韩将军,大萨尔浒牧场,你对我有相救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本来应送些金银,可是这样不能了表寸心,所以我又做了一双靴子,并已派人送到你府,想来这双靴子也是当日里报答韩将军所做。”
韩德让道:”皇后娘娘仁厚悯下,微臣感激不尽,微臣铭记娘娘恩情,不敢擅动娘娘馈赠。“
皇帝脸沉似水,李美容却意外这极,一时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反应,却是辰妃先尖声喊了起来。她的声线本就尖细,现下声嘶力竭,更是如裂帛一般,她道:“皇上,您信她?这种说辞留着哄自己吧!”
皇帝再无法忍耐,喝道:“谁在外头?将辰妃拉出去清静!”
辛哥慌忙垂手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恭恭敬敬道:“奴才请旨,如何处置?”
皇帝冷然,断声喝道:“将辰妃关入冷宫,由着她自生自灭,非死不得出来!”辰妃瞪大了双眼,如何肯服,扯直了脖子呼道:“皇上!皇上!臣妾对您一片赤诚,不忍心您被皇后蒙蔽呀!皇上!您为何要凉了臣妾一腔忠心啊?”
辛哥哪里容得她喊,使个眼色叫小太监们架住了,忙扯了布条塞住她的嘴。辰妃拼命挣扎着,嘴里呜呜有声,凄厉无比。
辰妃本还挣扎,但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任由小太监将她拖走,临出殿门之时,眼神失了锐气渐渐涣散,她使终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将她打入冷宫。她不知道皇家的尊言不可侵犯,不管扳倒扳不倒萧绰,她的结局已经定了。
皇帝道一声:“去吧!朕是瞧在女真族的面上,一直留了你妃位安养至今,你既去了冷宫,不管生前如何,死后哀荣朕也会一并给你,算是给女真一个交代。”言毕,小太监们像拖着死狗一般将她拖出去了。
李美容眼见事变如此,浑身栗栗发颤,匍匐于地,早没了方才的刚猛泼辣。
皇帝的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闲闲道:“李美容,朕当日将你赐婚于韩德让,后来你数次入宫谢恩,都不曾说起他待你疏忽。今日却撕破脸面反口,倒像是朕不恩恤体下,错了你的姻缘了。”
辰妃如何禁得起皇帝这样的话,不禁泪流满面,伏地哭道:“皇上恩泽深厚,本想为我寻一个好依靠。却不想汉将的降臣不通人事。我本想嫁鸡随鸡,委曲求全,却不想还是守着顽石一般。”
韩德让怒目圆睁,连连以拳捶地,顿首道:“蠢妇!蠢妇!这些我都可容忍,但你跟辰妃同流合污,污蔑皇后,你还要命不要?”
李美容本已软了,听得此节,咬着牙昂起身体,落泪冷笑道:“韩德让!我是拼着不要这条命了!我岂不知妻子悖逆丈夫是大罪,只不想一辈子做个糊涂鬼罢了。碰上辰妃是机缘巧合,若无她,我迟早也要闹个明白。”
韩德让怆然摇头,且悲且怒,“如今你可闹明白了?为着你的明白却要闹得宫中不宁,家中不安,自己夫君颜面不顾,连皇上和皇后的清誉都险险毁在毁在你手中。李美容,你是皇上赐婚,我如何会不敬你?奈何你事事要强争先,一味要从身份地位上压倒我,试问我如何能爱你惜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到如今,我自然也有错,罢了,罢了。”
皇帝取了一枚腌渍梅子吃了,又缓缓饮一口清茶,方摇首道:“须知臣奉君,子遵父,妻从夫,不可倒置也。妻子再强,也得以夫为天,何来自己的想法由头,你可是大错特错了。”
原本萧绰说话,李美容只是梗着脖颈不肯言语,虽是默默听了,却不甚敬服。待到皇帝出言,她才有些害怕,叩首道:“皇上,奴婢不敢,可奴婢真是委屈…”
皇帝摆摆手,“好了。今日之事朕也不耐烦,发落了一个辰妃,当是求个清静。既然你与韩德让不睦,既是朕赐婚,少不得也是朕来做个恶人。”他横一眼韩德让道:“夫妻不睦,但由头多在你身上。你的罪过,朕一一替你记着。”
韩德让一凛,想看一眼萧绰,却少不得生生收住了目光,低首道:“是。”
皇帝的面色稍稍温和些许:“也罢,覆水难收,今日回去,你们也再做不得夫妻。便由朕做主,你写一封放妻书与李美女容,二人就此别过吧。”
李美容大惊失色,险险哭出声来,只得用力捂住了嘴,别过脸任由泪水潸潸而落。
韩德让深深叩首,俯仰三次,只是默然无言,和李美容退了出去。
皇帝看了看身侧哀哀弱弱的大妃,颇有几分怜惜意味:“你担着协理六宫之责,却不能为皇上皇后分忧,连一个辰妃都弹压不得。”
皇帝见她娇弱不胜之态,愈加怜惜,“你虽是大妃,但资历终究浅些,年纪渐长,儿子又多,难以分身罢了,你有事多问问皇后便好。”他微抬下颌,大妃明白,便道:“多谢皇上指点,那臣妾先行告退。”说罢向着皇帝皇后深施一礼,款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