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阵中竟同时奔出四员武将,直取张飞而来。汉家军中见状,登时便是嘘声一片,而对阵的鲜卑阵中,无论是军兵还是将军,都不由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草原上的民族因为文化较为落后,甚至多没有文字,故无论是记录事情又或者是交流对话,所用语言便颇及不上汉人这般细腻而丰富多彩。
而正是这种“粗鄙无文”,使得他们在汉人看来便极为“耿直”,他们极重然诺,便是击掌为誓,亦会牢牢遵守。而在恶劣环境中与自然搏斗的他们尤其敬英雄、重英雄,对于如今己方以四打一的行为,自然亦是极瞧不惯的。
汉军阵中的苏双见了鲜卑人的行为,亦是又惊又怒,忙对郭斌道:“糟了!主公,是不是派人前去相助翼德?”
止住要说话的关羽,郭斌摆摆手,道:“无妨,那可是张翼德!”
张飞见对方四将舞动着兵刃向自己冲来,眼中竟露出了兴奋莫名的光芒。他双腿夹紧马腹,只以膝盖控制马匹的行进方向,丈八蛇矛斜斜地指向下方,哇哇叫着径直向对方策马驰去。
对方四人两前两后,分别疾驰而来。待得双方接近了,那四名鲜卑将领各自舞动着手中的兵刃向张飞的行进路线上攻来。张飞久经战阵,哪里不晓得勿要身陷重围的铁律?眼见便要深陷对方四骑包围中,忙以右膝示意战马,那战马跟了张飞一年多,早已与他磨合得极好了。在得了指示后,当即右腿猛力一蹬地面,身子却早已向左侧蹿出,待与对方交会时,张飞已然身处对方右侧了。
那四员鲜卑大将亦是不凡,见张飞战马改变方向,忙收回手中兵刃,以防其偷袭。这四人使得均是长大的马槊,这种沉重的长兵器讲究的是力大招沉,却又因其配重合理,而可使出许多复杂多变的招式出来。想来是鲜卑人见张飞竟可将适才使用沉重狼牙棒的鲜卑大将完虐,故派了四个使用马槊的将领出来,以应对张飞的丈八蛇矛吧。
只见临近张飞一侧的两员鲜卑大将借着马槊收回的惯性,顺势翻转手腕,向张飞刺来。虽是临时变招,于如此马速的加持之下,若是能刺中了,便是钢筋铁骨亦可带走一块皮肉下来。
双方战马行进极速,此时的张飞已然到了对方前后两骑之间,因此前面那一骑的进攻,此时是从身后袭往后脑,而后面那一支马槊,则是当胸刺来。霎时间,张飞竟亦沦至千钧一发之极险的境况。
就在双方军士将领同时屏息凝神,瞪大双眼瞧着场中之时,张飞面上却是丝毫不见慌乱。只见他先是以右手向上挥动丈八蛇矛,待将前面一将的马槊隔开之后,后面的长槊已然奔至面门。
他竟不闪不避,只以左手迅速握住丈八蛇矛杆部末端,随即双手上撑,将后面一支马槊向上隔开。待那后面鲜卑大将的马槊被弹开之后,却见丈八蛇矛竟借着适才格挡前方马槊而回弹的力道向自己面门极速而来。这一矛又快又急,又借了两人的力,哪里是能躲得开的?那鲜卑将领只一愣神间,觉得颈间一凉,便见整个世界不住旋转,随即看到自己的战马驮着一具无头尸体向前驰去。
双方交战不过一个回合,张飞便又斩杀一人,另外三个鲜卑武将见到适才还生龙活虎的同袍的首级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便跌落在草地上,自是又惊又怒,忙调转马头,向张飞冲杀而去。
适才还屏息凝神的双方士兵见状,轰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只将在军前观战的骞曼瞧得面色铁青。
张飞见那三将来势极速,顾不得拾起那人的首级,挥矛便向那三将杀去。霎时间,三匹战马将张飞围住,走马灯一般不住递招,只见三柄马槊威猛如闪电,迅捷似流星,直往张飞周身要害处招呼。
便是一旁观战的郭斌,虽对张飞的勇武极有信心,亦不由得捏了把汗。他给关羽打个眼色,示意一旦有情况,立即出阵营救张飞。关羽紧了紧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以轻微的点头作为回应。
张飞骤临大敌,心中却并不慌乱。只见丈八蛇矛似神龙出海,如猛虎搜山,或点或抹,或戳或刺,端是神出鬼没,厉害难当。
又斗了数合,场外的郭斌却突然对关羽道:“云长你看,翼德这一招是否便是梅花拳的‘行步’?”
关羽也是满面兴奋地道:“想来便是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翼德竟于阵前如此危急的时刻将梅花拳的架子运用到了蛇矛之中,真真是了不得。”
原来梅花拳法并没有固定的拳术套路,只有一套基本套路,被称为“架子”。它们在练习时,要处于静止的状态,站桩练习。而所谓的“行步”,则是在实战中配合着这架子使用的步法。就是这两种“简单”的套路,使得梅花拳法愈发地灵活万变。
而此时的张飞,竟将丈八蛇矛的刃部模拟成拳头,而自己手中掌握的矛杆,则成了操纵木偶的提线一般,掌控着蛇矛走遍“四方八门”,竟使得围攻的三员鲜卑将领左支右绌,破绽百出。
梅花拳法中的所谓“桩步五式”,说白了不过是五个拳法中的基本动作,其作用便是给敌人造成杀伤。而所谓的“行步”,则是拳法使用者穿梭于战场,调整自己的方位,以避实击虚的身法。张飞此时的作为,若是将丈八蛇矛的刃部比作拳头,其所遥遥掌控的矛杆则是指挥着“拳头”战斗的步法。
梅花拳法的根基,是道家养气内壮的法门。这种法门练到一定境界后,内劲自生,耳聪目明,头脑清晰自然亦不在话下。因此,这拳法配合着其千变万化的“行步”之法,可变化出无数种进攻和防御的方式,最是利于群战。
张飞所以能在三人的围攻下攻守有度,靠的便是梅花拳法对于其根基的稳固。所谓的根基,说得更明白一点,便是反应的速度与出招的速度和力量。
就在张飞沉浸于对武道的摸索时,对战的三位鲜卑武将却忍不住了。他们毕竟是以多打少,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些眼高于顶,极重面子的勇士哪里会做这么掉份儿的事情?要不是大王子骞曼的一再施压,而张飞又实在是极强,他们哪里会忍着压力上阵?上阵前,他们便心中有数,这一阵便是胜了,己方四人也并不露脸。四打一,胜了是应当的嘛!
然而,残酷的现实将他们仅剩的一点尊严亦无情地击得粉碎。若是适才张飞斩杀一人的事情可以归为巧合,那么如今,他竟能在己方三人的围攻下游刃有余,甚至占到了上风,却实在是骇人听闻了。了解情况的知道是张飞太强,不了解的还道他们四个是废物。
终于,有一人再也忍耐不住,趁着张飞的蛇矛招架另一人马槊之际,他径直自右向左横向挥动手中马槊,往张飞腰间攻来。张飞打得兴起,许多招式动作都是紧急之间使将出来的,故其打斗之间殊乏一定之规。此时见到对方马槊横扫而来,他不慌不忙,以膝盖指挥战马猛然前蹿,竟就这么来到了那突施偷袭的鲜卑将领面前。
这怪异的招式显然使得那人一愣,挥动的马槊却再也不能发挥出应有的杀伤力。因为马槊这种长兵器,其杀伤全在槊顶的锋刃上,槊杆便是砸在身上,也不过是疼一会儿,哪里能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伤到敌人?因此,那鲜卑将领此时的境况便仿佛将大军都派出去而极为空虚的中军帐一般,既不能攻敌,又无法自保,唱起了空城计。这便是武学上常说的“空门大露”。
原本在平日里,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犯此武学大忌的,只是如今久攻不下,心浮气躁,大意之下便着了张飞的道儿。他的两名伙伴此时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飞左手勾住他的后颈,右手从腰后抽出环首刀,顺势一抹,一个大好头颅便应声滚落。
大惊失色下,一员鲜卑将领转身拍马欲逃,被张飞顺势将环首刀掷出,正中其后心。不理跌落马下之人,张飞挥动丈八蛇矛向最后一员鲜卑战将冲来。
那将军见张飞向他冲来,心中大怯,适才己方四人围攻犹不占优势,如今竟由自己对付这杀神一般的黑脸大汉,如何不让人心惊胆寒?他忙拨马回奔,亦忘记了挥槊格挡,奔不出数步,丈八蛇矛早已赶到,只一矛,便将其刺落马下。
这一番惊变,可谓兔起鹘落,谁都没有想到适才尚斗得有来有往的双方,竟然这么快便出现如此的逆转。张飞倏忽之间便接连刺杀了剩下的三员鲜卑猛将的举动,着实将鲜卑众军士惊住了。
还是郭斌反应得快,来不及多加思索,他一挥玄龙枪,便率领着身后七百最精锐的部曲向场中奔去,而跟在这七百精锐身后的,则是近两万的汉家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