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米迦勒大声问。
那位金纹燕尾服老人微微俯身,优雅的致礼道:"临时演奏团,我将在下面担任乐团的总指挥,届时仍按宴会名单演奏,请各位静静聆听。"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侧身,引导大不列颠交响乐团入场。
"你是谁?"有人觉得这位小老头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但老人此刻的穿着和年龄无疑是让人生疑的,所以他试探着问:"你可以演奏吗?"
"我用我的名誉担保,这会是一场很棒的音乐。"老人很有风度的致意。
"你的名誉?"
"没错,一位总指挥的名誉,大不列颠首席交响乐队总指挥里昂?里希特的名誉。"
"里昂..."所有人都怔住了。
在他们紧张的搜索着脑内印象的时候,一道声音率先打破了僵局:"国际职业交响乐协会前任会长兼首席,里昂?里希特?"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发声的人,看向米迦勒,随后猛地一个大转头,怔怔的看着那副苍老的面孔,连带着那身华丽的不像话的荣誉勋章,与记忆中那份面容渐渐重合。
这...这太tm荒谬了!
老爷子你站在电视台上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他妈不是说过你今后只会在英国皇室担任交响乐团总指挥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中农大有您的孙子还是孙女?没听过有消息啊!
"不知道里昂先生,是接到谁的邀请?"米迦勒冷冷的说,作为希咘娑家族的小少爷,他自然不惧这种文雅人。
二楼突然响起高跟鞋的踏声,很突兀,像是一块跌入镜子般平静湖水中的石块,激起一阵涟漪,几乎吸引了所有人都注视。那是一位长发灿烂到耀眼的女孩,穿着一身黑红双色的刺纹礼服,皮肤白的像雪,身姿卓绝,面容愉悦,一步步地向下走,泛光的白色高跟鞋激起好听的节奏。
"是我,皇室的邀请。"涅伽尔淡淡的说,"欢迎吗?该是欢迎的吧?那群老头都没意见,你们有意见吗?"
"当然欢迎,亲爱的涅伽尔公主,您的出现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赞赏。"埃索伦优雅的执礼,当场献上自己的膝盖。没办法呀!他可是英国本土贵族,涅伽尔完全就是他顶头上司级别的人物,不得不低头呀!
高跟鞋的踏声结束了,她通过了大理石的阶梯,踩在实木地板上。夏黎心中一动,他才发现少女原先算得上减分项的身高和胸脯都在这一刻补齐,穿上高跟鞋的涅伽尔身姿挺拔起来,前凸后翘,几乎就是个完美的少女了,漂亮的让人惊艳。
"那就好,我还很害怕打扰到你们呢。"涅伽尔甜甜地一笑。
整整一百一十九名乐师挤在演奏台前,随着年迈的里昂登台,气氛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进入了西部的牛仔酒馆或者东方庄严肃穆的亭台楼阁。这是顶尖乐队的势,一个强大的交响乐团只要是坐在那里都会有种威严的势气。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第一响,绝对是重中之重,但没人不看好这个顶尖指挥和皇家首席交响乐团,只是安静的等待着,这人数比中农大学生会交响乐团规模还要大两倍多的交响乐团所演奏的第一音。
那是该让人沉醉,一下子跌落万丈深渊的天籁之音。
当这首音轰然奏响之时,所有的舞者都退却了,他们在逃离舞池,像是在自动清场。这不是一曲简单的舞曲,奏响起来就是给一个人跳的,他们能看明白,并且尊重这个曲子,同时也在期待着,场上仅剩的两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了下来,夏黎怔然的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就在刚刚,米迦勒后退的时候告诉他站在原地,于是他很听话的就站在了原地。但...
你们搞什么鬼啊!为什么全都跑出去了?总不该这个公主是要邀请自己跳舞吧?他跳舞又不好看,也没有专业的底子...他...他凭什么呀?
一定是又在戏弄他了!
他想转身去找小学姐,虽然和她跳起来有些别扭但起码舒心,可扭不动脚。辉煌而宏大的交响乐在耳旁爆发时,他看见呆滞的学院精英,红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女孩们瞪大双眼捂住嘴巴,仿佛要尖叫。他看见涅伽尔在笑着,她起舞,标准的华尔兹动作,柔美有力。她旋转着,舞裙展成一片大花,水钻在灯光下灼灼闪亮,笔直的突进,直指舞台中央,那是夏黎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任由女孩像一柄柔水的尖刀捅进舞池。夏黎下意识地摆好架势,没有人能抗拒她,因为她的舞蹈太完美,以一种水一般的柔美与不可抗拒的波涛之势压倒所有人。
在他俩双手相接的瞬间,第一声宏达的音律同响笼罩了整个暖金色的大厅,随之是无数的音色杂烩,远远超过正常交响乐团配置的整整一百二十名乐师奋力的演奏着,没人停下来,但曲调丝毫未曾被打乱,而是高傲的上升!上升!再上升!在这一刻里昂?里希特的身影是那样挺直,瞳孔中放大着音乐的狂热,一挥一落间,舞曲咆哮着迈入高潮阶段。
随着这个强势的入怀,夏黎的双臂在涅伽尔都引导下摆正了姿势,以一个最优雅的摆头,展开华丽的舞蹈序幕。
夏黎从未想过他这一生中也能如此优雅的跳起华尔兹。他的家庭只是普通小康,在熬夜到很晚的日子里他经常一个人畅想,电脑屏幕的光源把他的脸照的惨白。或许他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朴实无华碌碌无为,大概在二十五六岁的时候被逼着去相亲,最后与一个不算反感也谈不上喜欢的相亲对象结婚生子。他会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每天为了孩子的奶粉钱努力奋斗,最后在老死前的一刹那,他会想到什么?不甘心?还是...不想妥协?
或许他就是不想接受这种平凡的安排,但又害怕着改变。夏黎之所以认命前往伦敦的中农大,有那么一点侥幸心理,或许...他的人生会在这座永远不会让人失望的城市里,像电影里一列停不下的公车大巴,像是疯魔又像是爆发的火山,将他平凡的未来改变的狂飙猛进纵情高歌!
但野路子终归是野路子。
他跟不上这首曲子的节奏。
涅伽尔信任他,成全他,将这首华尔兹的主权彻底交由他来主导。这个女王般进攻的女孩此刻就像人鱼粘在他身上舞蹈,柔弱,绝美,但未曾展露她所刻在骨子里的高傲。涅伽尔在试图让他漂亮的打个翻身仗,可夏黎仍旧跟不上她的步伐,频频失误。窃窃私语声已经弥漫在整个大厅中,无数道厌恶和讥讽的视线投向了舞池中丢脸的男主角,齐齐摇着头,似乎无法理解这个破坏整首曲子的男孩到底还有什么底气在起舞,简直就像闯进宴会的土鸡瓦狗...
咸鱼仍旧是咸鱼,不是看见美人鱼就能爆发小宇宙化身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