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达被罗艺阵斩于河间郡城,五万人马尽没,罗艺只是开头诈败付出小小的代价。高士达的人头一送到陈破军的帐前,陈克复对于罗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河间郡的高士达彻底解决掉,并且本部只有微不可计的损伤之时,也是十分满意。
心中也暗道这罗艺果然有点属驴的,牵之反退,打着倒进。暗道古人王者御下之术有言,对臣下使功不如使过,果然古人诚不欺我。
此时的陈破军率七万兵马驻于河间郡景城,距离乐寿还有三天距离。不过仗打到现在,陈破军倒也成竹在胸。虽然一开始打了个败仗,一万兵马尽没。不过眼下李靖挥兵南下,已经尽取平原郡、渤海郡二郡,刚刚罗艺又平定了河间郡的高士达,河北南部的这支农民军,眼下也只剩下了窦建德一部而已。虽然窦建德几次表现出众,但是他却阻挡不了大势所趋。
对于围剿窦建德,他已经没有什么担心。反而比较关心的是河北的地方民情,初入河北之时,涿郡的状况也让他有些吃惊,堂堂河北第一大城,百姓却多是面现菜色,城中各处市场更是凋敝。甚至涿郡城下还聚集了不少逃荒的难民,看着那些拖家带口,目中无光的百姓,陈克复心中也是十分震惊。
过去常说辽东苦寒,但实际上,辽东这几年一来因为新占之地,赋税全免,二来又因地方官府皆是新建,也少各种摊派收费。再加最初入辽东的百姓,大多是辽东军中的民夫与伤残退役之兵,以及后来迁入辽东的军属家眷。辽东平定后,一无战乱,二无重苛,且迁入辽东的百姓都分到了许多田地,家中又多有拿着厚饷的亲人。兼之这几年,辽东的商业十分活跃发达,各种工坊作坊无数,百姓无活之时皆可做工赚钱,几年下来,家家户户温饱有余,甚至有些富贵。
在辽东见惯了百姓那温饱的生活,初一入河北,反而看到这么的惨境,也是让他心中十分不好受。当年陈破军可是在涿郡生活了二十多年,河北乃平原,可以说是大隋的粮仓之地也不为过。兼之靠近塞外,每年出塞做生意的百姓也多,百姓的生活大多富足。
可如今才几年,河北已经成了荒野片片,饥民遍地。就连那些世家大族,也同样不太好过。这次南征,一路南下,虽然仅仅是从涿郡到河间,却是越往南,那地方就越凋敝,甚至许多地方百里无人烟。
连一些早些年繁华的县城,集市,也早成了一片废墟。一路之上,不时能看到那些倒塌的茅屋,甚至还能看到路边的莹莹白骨露于野。
大业七年到现在,连续六年的动乱,河北山东之地为最。一会是官军过境剿匪,一会是盗匪过境劫掠,甚至到了最后百姓都已经分不出官军与盗匪。家家破产,户户逃亡,民众水深火热。
他知道古时的百姓,大多没有什么余产,安定的好年景,能弄个温饱都不容易。而一旦灾年,就往往需要逃荒,外出乞食。而这种外出讨饭的行为,甚至都是由官府在灾年时的鼓励。甚至史书上记载,大唐富足的贞观初年时,关内几次大旱,朝廷都只能将那些灾民放到关外去讨饭。
那还是在统一和平的年代,而如今正是隋末的战乱年代,百姓的境遇可想而知。这一路,陈克复都在考虑河北的问题,他清楚的知道,要打下河北,可以说并不难,现在基本上河北已经落入了他的口袋。
但是如何治理经营好河北,这却是一个大问题。
马上打天下容易,可真要马上治天下却难。如今他迁都北京,心里早已经打算将河北经营成他的前进大本营,做为他的粮食物资生产基地。可眼下的情况却十分严骏,到处都是大股小股的乱军盗匪,各地交通阻断,田地荒芜,百姓四处流离。更加严重的是,今年刚刚的粮食才刚收获没有多久,河北各地就已经是饥民遍地。那么在明年粮食的收获之前,还有七八个月的时候,那些百姓怎么过?马上就要到冬季了,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又将居于何处?
甚至在重新占领河北各城之时,如何让百姓回到乡里,如何重新修缮房屋,如何发给他们需要的救命粮食?甚至是周边山林沙水泽各处的盗匪,乃至各地方城池保寨之中的世家大族,又将如何应付处理。
面对这无数的问题,陈破军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天,他派罗艺、李靖出战,自己却每日缓缓而行。一路上,他不断的派出一支支人马四处围剿山林水泽之中的盗匪,剿抚并用。一边又不断的收拢一路之上各地的流民,从河北运来军粮发放救济百姓,另外又清理路上的城池,暂时任命官员,安排百姓。
他深深的明白,河北之地受战乱伤害太重了。如果不能安抚好百姓,那么他这边把河北全都打下来了,说不定马上后面河北各地又有新的乱民出现。特别是河北之地,世家豪强太多,氏族宗族也十分强大。陈破军缓缓南下,也是一路上有意先试探的寻找一些解决之道。
历史上,河北是最先动乱反隋的,而且唐朝建立后,也还数次大反叛。对于自己将来南下的大本营,陈破军不敢大意。但是心中却也有了一点计划,对河北,只能剿抚并重。
一面继续铁血镇压依然不服于辽东军的河北农民军,一面也对于各地百姓流民多施仁义,安抚百姓重回家乡,继续生产。
河北严峻的局势让陈克复销瘦了不少,面对着罗艺送来的高士达人头,也并没有多少高兴之情。
看着帐中诸将,陈克复将他们的表情一一记在心中。他明白诸将都是一心想着快速南下立功,特别是眼看着罗艺灭了高士达,李靖平了平原、渤海二郡,更是一个个心中痒痒。
“诸位,如今罗艺将军已经挥兵平定河间郡城的匪首高士达,李靖将军又已经南下平定平原与渤海二郡。如今河北东南部只剩下了一个窦建德,眼下窦建德居于乐寿,正不断招兵买马,这次,我们必须给他毁灭打击。”
尉迟敬德出列道,“殿下,让俺老黑率本部三千人马打先锋,俺老黑绝不让殿下失望。”
程咬金、罗士信等将领也纷纷请命,都迫不及待的打算跳上前去,狠狠的将窦建德剿灭。
陈克复摇了摇头,“诸位切不可轻敌,窦建德非无名之辈。平原一战,窦建德以五万之数,破张金称二十五万人马。乐寿一战,窦建德更是以六万农民军,一举围歼了我河北精锐骑兵一万人马。郭洵就是因轻敌,才会让人斩了项上人头。本王可不希望,看到你们的人头挂在窦建德的军营前旗杆之上。”
说着,陈克复拿眼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副帅薛世雄。却发现,他依然如以往一样,一言不发,沉默不语。薛世雄在河北军中威望无双。
罗艺杀了河北大帅李景,里应外合,将临渝关献给陈破军,这件事之后,罗艺虽然得到了陈破军的重用,但却让本来在河北军中的声望一降千丈。如今的罗艺虽然受到重用,可除了他的老部下,以及一部份旧友,河北军大多都不耻他的为人。
如今河北军自李景死,罗艺被鄙弃之后,原先的河北双帅之一的薛世雄,立即成了河北降军中威望最高者,他的一言一行,在很大程度上依然影响着如今归降了陈破军的那二十多万河北降兵。
原本陈破军对于薛家也是寄于厚望,毕竟薛世雄的威名在那,且薛定国与薛家四虎将也是名声显赫,可奈何,不论他怎么拉拢,这薛世雄就是油盐不进。虽然表面上他降了自己,可实际上,却是非暴力不合作,对于这样的降将,陈破军也是不太满意。对于他来说,降将只有两种,要么痛快点为自己所用,这样的人他也会不惜官职赏赐,如罗艺这般。
要么就干脆点,如李景这么的,反正就是不降,这样还能得他一点尊重。
而如薛世雄这般的,却是他最不齿的。一边归降,一边却又三心二意,这种人也是最危险的定时炸弹,一个不好,就会在后面搞出什么让人惊心的事情出来。
这次南下,他特意将薛世雄、罗艺、郭洵等河北军大将全都带着南下。一来就是免的留他们在后方做乱,二来也是早有准备,打算利用这次南征,慢慢的将这些降兵降将消化。如果不能消化,那就只有消耗。
看着薛世雄那冷冷的面孔,陈破军心中做下决定,淡然道,“窦建德久在河间为乱,深悉地形。为免郭洵被伏之战再次发生,本王令,副帅薛世雄为主将,薛定国为副将,率兵马三马立即起启攻打窦建德,绝不给其喘息之机。”
薛世雄脸色惊讶的接下将令,心中仍然有些震惊。听到后面的调拨,三万人马,居然还尽是原先河北军部下,这让他的心中也不由的起了波澜。可听到后面,自己的四个儿子,居然全部被留在陈破军大营时,心中又不由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