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噌噌。。。
还不待众人从惶恐中回神。那些箭雨已经齐刷刷地落地。一切又归于了平静。他们迟疑地转首再看时。才一个个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原來。方才青黎画出的那个圆圈。此时已经满满当当地刺入了密集的了箭羽。可怕的不在于这里沒有一根射在外面。而是每一支箭都穿破了地砖。入地尚且刺破三分。更何况区区人肉。
就在大家看到目瞪口呆之时。青黎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來:“你们的路怎么走。自己还不明白么。那些不甘混迹于黑暗之中的义士。不论你曾经双手沾过谁的血。只要你投靠我。我一概不做追究。你们只要将手中的兵刃抛在地上。我便知你忠义。而那些愿意平平淡淡度过余生的人。那边便是你们的出路。走元宝大街。由东门离开华阴县。”说着青黎将手一抬。远远地指着來时方向。青黎一语说罢。顿时换了一副严厉的神色。以一种铿锵有力的声腔道:“从现在起。你们只有七步的时间。我七步走完。你们还沒有做出决定的。那么就不可怪我青黎无情无义了。”
青黎说着。便向前迈出了第一步。大家依然是一片死寂。
接着又是第二步。众人中开始骚动起來。
紧接着是第三步。众人在犹豫中开始做出了选择。
之后是第四步。胆小些的见无利可图。便脚底抹油。一拍屁股朝青黎所指的方向溜之大吉。
当下是第五步。零零碎碎间。青黎可以听得到刀剑落地的声响。
然后是第六步。一伙一伙间本來相互防备的界限被打破。人们开始分散起來。
最后是第七步。在四面弓弦扯紧的声响下。大片大片的刀剑落在地上。那地砖上的血水也被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就在这时。青黎一挥手。那些房檐上的弓箭射手收起长弓。不消多时便又隐沒在了屋脊之后。在那些洒满余辉的房檐上。又是重归一片寂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青黎朝着众人双手猛然抱拳道:“青黎欢迎诸位相投。”
而那始终未发一言的众人也赶紧齐齐单膝拜在了地上。可就在这一片大好之中。青黎还不及上前请众人起來。一个军士便从那來路飞奔进來。大声道:“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攻城了!”
青黎听了那军士的來报。心里咯噔一下空了大半。这官兵怎生说來就來。沒有半点兆头可循。可是。即便官兵來的势头甚疾。但青黎此刻却也万万急不得了。
那军士跑得连连气喘。豆大的汗滴布满了额头。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下來。他不晓得此刻青黎正处在要紧之处。心里只知道西城楼上恰逢要紧之时。他见青黎沒作言语。也沒有他设想的那般一听消息便急的打马便走。反而瞧青黎的样子甚是不太在意。
那军士看着青黎太过淡定的反应。开始怀疑是不是青黎沒听清楚。还是自己就沒有说明白。军情急于火。为了保险起见。于是那军士强忍着嗓子里火烧似的干渴。又向青黎报了一遍:“大当家的。快去西城楼吧。官军要攻城了。”
青黎刚刚收服了这华阴县里的黑恶势力。威信还不曾在他们面前立过。青黎与这伙人马之间更沒有什么互信的建立。而将与兵之间。兵的内心不过就是处在忠义与反叛之间。而忠义和反叛这两种态度对于主将者而言都是极易操纵和对付的。可怕就怕在那些区于其间的人。他们属于墙头草的那一类。不知何时就会倒戈反叛。这不但是为将者的内忧。更会在外患临近时产生毁灭性的伤害。
此刻的青黎和那伙人马的关系便是这般的多变而复杂。青黎听闻攻城。虽然心里急不可耐。但青黎为了稳妥起见。免得使眼前这伙人归心动摇而引起大规模的哗变。于是。青黎冷静地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仰天长笑道:“來的好。正和我心意。看我今日叫他们有來无回。”说罢。不及那军士再说什么。立刻挥了挥手。便叫他先行退下。
青黎见那军士走了。这才对那伙人马说道:“今日兄弟们刚归顺我。就有一场打仗要打。众位兄弟还不曾靠我青黎过活半日。可如今我青黎却要依托诸位的神威了。但是。既然行军打仗。必然要有规矩。虽然大家分属不同的势力。曾经多多少少必有结下梁子。但我今日要立的这第一个规矩。便是。摒弃恩怨。同心同德。这里再也沒有什么势力划分。有的只是一个队伍。尔等均出自华阴县。我便封你们的军号为华阴军。俗话道:‘蛇无头不行’。这华阴军必要有所头目才好从上到下将军令贯彻落实。”青黎顿了一下。细细一思量。道:“我们以原先的势力相划分。以十人为一组。十组为一行。十行为一列。每个组行列均由原先各势力中的头目和大家推选出的能人担当。而华阴军则有我來亲自统领。这般可好。”
“好。”众人闻言一同山呼称好。
原來这些地痞恶霸都是在各个街头巷尾中称霸一方。虽然几十个聚在一起也颇有些钱势。但终究是为人所不齿。只能在阴暗里称王称霸。还动不动就被百姓在背地里将祖宗十八代都艹骂一通。但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跟了青黎虽然还是在造反的初级阶段。但好在有了编制。能大大方方做一回武官。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街面上來混了。
人其实都是积极向上的。谁不愿意自己活得好一点。谁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好一点。当初那般实属迫于生计。被迫无奈。现在兄弟一伙都归于青黎帐下。今后吃喝是不愁了。也该抓住机会去搏一个好的功名。此刻他们听青黎说的头头是道。颇有大将点兵之风。心下也不由地生出许些敬意來。
“众将士听令。”青黎突然表情一严。气吞山河地号令起來。
“在。。。”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声应道。那底劲和气势足得让这一声喊顿时如滚雷一般。隆隆不绝传向远方。
“即刻起。以一行为一营。自推头领。整顿所部兵马后立刻报上名來。”
青黎一声令罢。这街巷里满当当的千数人马立刻混乱起來。但此时的混乱却不是真的大乱。正所谓“无大乱则无大治”。这一场纷乱下來。沒过多少时候。便又渐渐归于齐整。一营一营由西向东排了整整大半条街。不过片刻便有小头目奔至青黎面前汇报军情。
第一个來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倒提着一杆凤鸣大刀。奔到青黎面前双手抱了抱拳。便开始自报家门道:“青大哥。俺姓谷。名燕兵。人送外号一阵风。先前是廊房街一带排行老二的人物。俺已经将廊房街的弟兄纠集齐了。除余凑整。有一百个。恰好一营。大家推我來做头目。大哥你看如何。”
青黎看着他这身板。将手在他膀子上捏了捏。肌肉结实的很。再看看那杆大刀。掂在手里也约有百斤。心里甚是满意。便点了点头欢喜地道:“再好不过了。古闫斌听令。”
“末将在。”古闫斌双拳一报立刻肃穆地拜在青黎面前。恭恭敬敬地听青黎有何安排。
“我命你即刻带领部下搜索战场。将官兵的衣甲刀剑盾牌但凡有的。尽数全收缴起來。清洗穿戴完备便统兵到西城门楼來见我。”
“是。。。”古闫斌一声应了。做了一礼。立刻便带领麾下兵马按青黎的吩咐开始分头行事了。
接下來來的却是一个矮胖之人。手中拎着两把布满血污的菜刀。见了青黎倒头便拜:“董袭拜见大哥。”
青黎看了赶紧将人扶了起來。道:“何须如此大礼。兄弟快快请起。”说着青黎将董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实在的。不论是身板还是他的兵刃。都实在沒法和那谷燕兵相媲美。青黎瞧着虽然不愿以貌取人。但那满身晃动的肥肉加上这两把血淋淋的菜刀实在不像是个能冲锋陷阵的人。
董袭看青黎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两把菜刀转。而自己身上的肥膘也分外让青黎注意。他心里似乎就晓得青黎的心思了。便不等青黎开口。就先行说道:“大哥。您看我这髀肉复生。兵刃俗气。是不是不太适合跟着你混……”
青黎听出了董袭话中明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兄弟哪里的话。只是。这战场之上不比在这市井之中。我只是深恐兄弟你靠着这两把菜刀拼不下官兵的长枪剑盾。妄送了自家性命。不若。我送你一对双刀。你也好一显身手。”
董袭听罢微微笑了。恭恭敬敬地朝青黎又拜了一礼。道:“大哥若是要给我添换兵刃那就不必费心了。自打我出道之日。这对菜刀便一直随我。如今。我虽归于哥哥帐下。但怎么忍心喜新厌旧。哥哥你就放心好了。这对菜刀也非寻常可比。定然不会连累哥哥的后腿。”
青黎听罢。见他对随身多年的菜刀都这般爱惜。不忍弃之。由此可知其对人对物也定是忠义。看在这忠义的份上。青黎也尊重他的选择。于是。满怀笑意地道:“好。那就虽君喜恶。自便好了。这个我也不做什么要求。只要你喜欢就成。”
“多谢大哥。”说着董袭心下微微有些感触。立刻又拜了一礼便迫不及待地道:“也请大哥下令。我董袭也好带兄弟们放开手脚做一番大事。”
“好。我欲将北门的防守交与兄弟。只是。百人尚且太少。还须两营前去。方才妥当。”就在青黎话语刚落之时。侧旁立着的两个汉子立刻抱拳同声道:“我等愿同董袭前往守门。”
青黎和董袭闻声回头一看。原來是两个身着布甲的两个汉子。一个手持宽背砍刀。一个手持青崖长剑。纷纷朝着青黎拜礼。青黎将两人扶起的同时手中暗暗发力。但觉其臂膀厚实颇有万钧之力。心下觉得有此三人守城。即便城楼不保。那官兵也定不会舒坦的进來。于是青黎点了点头。道:“好极。有两位相助。那被门定固若金汤。”
青黎说罢又怕这三人无作战经验而被官兵那些老狐狸给玩弄。搞得北城门楼失手。那就以后不好再见相见了。到了那时只怕对谁都不好。于是。青黎又补充道:“诸位新入我帐下不久。对这当今局势尚未看清。那官兵中不乏一些狡猾的鼠辈。手段甚是卑鄙。诸位出城应战切莫自作主张。一切听我将令而动。”
三人听了在青黎面前深深点了点头应了下來。董袭却问青黎道:“大哥。出城这事事关重大。牵动全城得失。我等自然不敢胡來。但如若那些官兵强行攻城。我等却又怎地。”
青黎听了。便知这董袭必是做事谨慎之人。心下便稍稍放心。将手一拍董袭的肩头。当下沒有回答他的问題。反而笑着问他道:“董袭。你先前來时做的是什么生意。”
“不怕大哥笑话。小弟做的是黑市上得生意。专卖黄铜。”
“呵呵。那就好说了。如若有人來抢你的黄铜。你当怎样。”青黎看着董袭。认真地问道。
董袭这下晓得青黎的意思了。立刻抱拳道:“大哥授权与我。我定死守城楼。如若北城失守。董袭也必先亡。”
青黎听董袭这般说。心下渐渐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青黎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那么现在就请诸位前往北城楼助阵。到了那里便和那里的守军说‘天合道利’他们就晓得你们是自己人了。待我一会儿回了西城楼。便派人再传口谕。诸位。还望一切小心。”
“大哥放心。”说罢董袭等三人一抱拳便领兵急急去了。
青黎刚送走董袭等三人。这边就又來了三个。分别是熙宁寺一带的二把手彭琛、明德街一带的地霸王韶和菜市口一带的地头蛇李元虎。青黎一一将这三人打量了一番。心里也暗自满意。便与方才交代董袭一样也将守城的策略大概与他们说了。彭琛等人一抱拳道一声:“青大哥放心。我等定不辱将命。将南门守住。”也带着麾下的兄弟们去了。
就在青黎送走了彭琛等人之后。再回身相顾之时。只见一个精干的汉子站在两个营的面前。表情甚是为难。那汉子见青黎这边沒有了人。这才踟蹰了一下走了过來。双手一抱拳望青黎便拜倒道:“狄雁见过大当家的。”
青黎凝眸一看。眼前这青年约二十一二的模样。不但皮肤净白。面庞也甚是英俊。青黎看着顺眼不经多看了几眼。但遍观上下也就两个臂膀上肌肉甚是结实。青黎依旧将人双手搀扶起來。热情地道:“今后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般。我看这华阴县城里的英雄好汉。也就是兄台与我年纪相仿。这般大礼却也不必。”
狄雁轻轻点了点头。似有什么想说。但又不好讲出口來。却噎在嘴里变得吞吞吐吐的。青黎看着他这般样子也替他难受。便将手轻轻地按在狄雁的肩头。很亲近地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并非我狄雁不愿爽快。实在是……这事叫我如何……如何让是好。我……我不知道这……这该如何开口。我怕坏了大哥的规矩。可是他们……。”狄雁说着将脸低下來。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地看着地面上一块块血迹斑斑的青石板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