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胖子虽然下了必死之心,但这冷冰冰的刃口触在肉皮上,心里还是不由地怕了三分,全身瘫坐在地上也经不住软了一半。
青黎瞧着他的神色中多了一份胆怯,便在语气中加重了一份阴森:“你的头头走了,你的兄弟死了,现在我这二十条人命的债得由你来还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杀了你的,太痛快的死法,我觉得不太适合你。但你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起来!”
青黎这么一唬,果然结结实实地唬了那矮胖子一跳。但青黎见他只是微微地哆嗦了一下,并没有乖乖地站起身来,于是手中稍稍聚力,锋利的刀刃便顺着矮胖子那不太明显的锁骨边削了进去。
那鲜红欲地的血滴顺着刀刃小股小股地流下来,青黎看着那矮胖子吃痛的脸,继续往刀刃上蓄力。就在刀刃下沉了一寸的时候,痛的满头都是豆大的汗滴,那矮胖子实在受不住了,便一咬牙道:“我起,我起!”
“这就对了,何必这么自讨苦吃呢。”青黎说着便缓缓抬了刀身,押着矮胖子,身后带着黎百草和那个随来的小斯,四人离了正堂,下了台阶来到那处埋着新土的坑边。
“兄弟,小心些,把这坑挖开。”
那随来的药店小斯在青黎的指令下,立马用手里的那把腰刀将那埋尸体的土坑挖了开来,不过多久,便透过泥土,可以看到了下面横七竖八的尸体。
那矮胖子瞧着那些被他们杀害的尸体,现在一片狼藉的又重现在他的眼前,他虽然不知道青黎要拿他干什么,但那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看着这些尸体,头皮不由地开始发麻。
“不劳我动手吧,自己下去陪他们吧。”青黎将矮胖子押到坑边,将刀收回来,刀尖抵在了他的后心上。
“什……什么……意思?”矮胖子看着坑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心里不由地生出一片悸动。
“都这么明显了,还用得着解释么?别劳我动刀子,自己下坑里摆个舒坦的姿势,我们就给你把土重新埋上,简单的来说,也就是这么个意思。”青黎看着矮胖子微微抬了抬脚,可还是心里挣扎着缩了回来。
青黎用刀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心窝,一字一顿地认真道:“你不想下去,也可以,但是也有条生路给你走。”青黎拿刀尖点了点他的后颈,继续道:“老实说,你是谁的人?”
“我……我是……”
矮胖子一句话吞吞吐吐地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脖颈上便有一痛。
青黎拿刀刃刺了刺他,因为青黎觉的,面前的这人是个硬骨头,典型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方才刀刃进了身才起来,就从这点可见虽然他受点恐吓会乖,但这么快就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十有**是猫腻,没有什么实话可听。
于是,青黎在刀尖刺入,给了他一点点痛觉的同时,开口警告他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可得想好了再说。你看。”青黎指着坑里说道:“我那些惨遭杀害的兄弟正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矮胖子又看了眼坑下的死尸,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于是镇定了下心神,道:“我是……不会告你的!”说着两眼一闭身子猛然往后一突。
青黎对他早有了防备,见他身影往后一撞,青黎就晓得他这是想撞在刀锋上自寻个痛快的了断。
青黎还有话问他,哪里肯这么轻易地就让他死了。就在这一舜之间青黎立马扯手,引刀后撤了三分。等青黎再站稳身形的时候,黎百草突然惊起了一声急呼,可还没等他抢近那矮胖子的身边捏住他的下颚,那矮胖子便口涌鲜血地全身瘫软,朝前面的尸坑里倒了下去。
青黎急忙来到坑边细看,那矮胖子已经咬舌自尽了。
青黎一看人已经死透了,心里有气狠狠地将刀捅入地上。
“大当家的……”黎百草看青黎颇有些生气的神色,便靠近过来,却一时口吶想不出什么宽慰青黎的话。
“没关系,死就死了吧,只可惜浪费了人半天功夫,早知这样就不和他废话直接杀了了当。”青黎看着那矮胖子的尸体,稍稍叹了口气。
黎百草离得更近了一步,低声道:“大当家的,那现在我们的线索……”
青黎拔出刀来插入鞘中,道:“线索只有一条了,原本我先从矮胖子口里问出幕后指使来,再与那小头头的去向一对比,便可确定一些东西了。可现在……只能等消息了,咱们看看小头头往哪里去了,拿到地名,我们再顺藤摸瓜吧。”
黎百草点了点头。
就在大家静默下来的那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在风水门洞处仗起来。
青黎回头一看,正是那跟踪小头头而去的那个小斯。
只见他奔到众人面前,一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面要拜下行礼。青黎一看他这模样,显然是跑着累坏了,双手一扶那小厮的双臂,柔和地道:“就不必行礼了,此行你可看清了那狗东西奔到了何处?”
小厮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道:“那狗日的好生狡猾,挺着个大肚子还绕了大半个华阴县来兜圈圈,最后,我看见他进了一家大宅子。”
“大宅子?莫非是孔家……”青黎首先想到的就是孔家,孔儒这奸商被自己狠狠地收拾了,多半是怕是孔家来找麻烦的。
“大当家的,是黄家的宅府。”那小厮看着青黎认真地回答道。
“黄家?你是说,这华阴县两大家族中的黄家。”
“是的,就是黄天霸的宅地!”
人藏身在昏暗之中,总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也许,谁都愿意把自己放在暗处,这样不但可以自保,还可以将明处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瞧个清楚,有时候还可以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地点上,放那么一两支冷箭,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割了某人或某一些人的性命。
孟森,孟督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扎营都喜欢身处黑漆之中,这样既很难有人暗杀得了他,在某种情况下,还可以麻痹敌方,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就算是这样的午后,中军大帐依然是拉着黑色的帷帐。这已经是孟督监的习惯,也是他疗伤和下计的最佳环境,同样也算是闻名军中的一大怪癖。
而自从孟督监受伤之后,这中军大帐就变得更神秘了。大帐外重重叠叠环形守着几圈都是督监亲近的守卫,每日进出的除了随军的大夫,便是孟督监得力的下手,那个叫做方余生的人。
而今天除了这些人,却来了一个陌生的人。
“督监大人,华阴县的黄家派人来了”
孟督监躺在床榻上,依然闭着眼睛,听着方余生的来报,那对惨白干瘪的双唇无力地闭着,只是那只放在被锦外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两下。方余生便晓得了,这是要那黄家的来人先进来。
方余生轻轻地退了出来,而此刻侯在外面的是一个身着破损盔甲的人,从头到脚一片狼狈,看来这黄家的人为混出城可真当没少下了功夫。
但方余生此刻比不关心这人是如何如何艰难地从这围城里混出来,让他真正上担心的是孟督监重伤在身,如果有太久的言谈,就会暴露孟督监的伤势,这样不管从大局还是目前形势来看,都是极为不利的。于是方余生果断地冲那黄家的人将手一招,要在这来人身上先埋下一手准备,方余生将那人叫到身前来,低声吩咐道:“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三句两句把事交待明白就行,别那么多废话。”
黄家的人含首立在面前,乖乖地点了点头,便跟着方余生钻进大帐中去了。
等他这前脚刚踏进中军大帐里,才倏然发现里面一抹黑只点着一盏暗淡的菜油灯,由于刚从外面进来的,眼前几乎是一抹昏黑,连方向都不太辨的明。等黄家那来人适应了所在的环境,才看见诺大的中军大营中放着一个大床榻,床榻之上躺着一人,肺腑呼吸,被衾上下,似乎仍然沉睡梦中。
黄家的来人扭头看向方余生,眼里全是询问的意思。待方余生朝他点点头,他才咽了一口,口齿清晰地道:“督监大人,我家老爷已经在华阴县里做好了,全城现在一片恐慌,过不得几日这城便可不攻自破!”
“好,好,好……”孟督监依然没有睁开眼,但这三句话说的却底气十足,让人心里很是琢磨不透,而孟督监就是要这样的一个效果。
这三个好说过之后,孟督监便没再开口,而人好想睡的更熟了。
就在黄家派来的人站在当地进退为难的时候,立在一旁的方余生见孟督监没什么话说,也没什么表示,这下心里就明白多了。方余生朝那黄家派来的人挥了挥手,示意离开,那人如获大赦似的做了一礼直往帐外退去。
等中军大帐里只剩下方余生的时候,孟督监艰难地稍稍扭过头来,半睁开了眼,那双几尽失去锐利的眸子,望着方余生。
方余生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来到孟督监的榻旁,他伏低了身子,将耳朵凑近孟督监脸,轻声道:“大人有什么话经管吩咐。”
孟督监转动着晃若无神的眸子,看了眼方余生,道:“明日开始……攻城,你来……安排……这次……这次打东门,叫黄家的……的人,在城里来……来接应,咳咳咳――!”
“大人小心!”方余生一听孟督监咳的厉害,深怕他牵动了伤口,满脸都是担心的着急神色:“我去叫大夫来!”
孟督监稍稍抬起手按在方余生的手上,示意他不必烦劳。孟督监缓了口气,稳了稳胸腔中的那阵翻滚,继续道:“朝廷……那边,还……还要……”
“督监的意思我懂,大人您就安心养病,一切我会处理妥当。”方余生说罢双手生猛有力地便是一记抱拳。
孟督监听了,再一次合上了眼,没有再言语。
方余生晓得,孟督监很方心把军中的事物交给他,而孟督监自己也可以安心养病了,特别是对朝廷,该怎么说怎么做,他都办的来也办的妥。这其中包含的不只是信任,更多还是权力的下放。
青黎带着众人回到了百草堂,从后门进来,有黎百草在前面引路直奔那丢书的书房。
青黎当初本想是孔家搞得鬼,但如今看来却是黄家给惹的祸。虽然对于这华阴县的一霸,青黎知道迟早是要有冲突发生的,但却没有想到刚收拾了孔儒,这黄家就不老实了。青黎来的时候就想了一路,一直害怕是黄二郎在其中做了手脚,毕竟当初收拾的黄二郎也够呛,虽然人家最后说乖乖归顺,恐怕也少不了是明泽保身的措辞。
而青黎自己又偏偏将孔儒交给黄二郎来处理,那么此刻是真的处理了还是私下放走了,这又如何说的清。如果,现在孔儒没死,反而和黄天霸黄二郎这两兄弟勾搭在一起,那岂不是一个出谋划策,一个耍刀弄枪,这又够青黎下些功夫了。
在这华阴县里又不像战场上,直接派百十号人灭掉了事,这里就算是杀个小老百姓,都得有个堂堂皇皇的名头,而且于情于理于法度都要说得过去,不然留下的后患会无穷,特别是对少华山名声和在华州的民心,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何况是像黄家这样的大家族,要像连根拔起,就得好好琢磨一番下些功夫。
青黎虽然知道现在的对手是黄家,但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理由来收拾这帮恶霸。但办法总会有的,就算黄家做的再周密,总会有疏忽的软肋。而现在,青黎做了两手准备,一面由这百草堂开始,一面由那黄二郎着手。
“来人呐,去黄家祖宅,传黄二郎来见我!”青黎下了一道命令,便和黎百草在书房的梨花椅上坐了下来。
青黎坐在梨花椅上,一面稍作休整,一面打量着黎百草的这个书房。
其实从书房外面看,这并不算是个什么大屋子,门开在靠西首的位置,留下东首的一整面大墙上开着一个很大方形的窗。透过这样的窗,可以投下大把大把的阳光来,把整个书房照的通亮。在书房门的正面是一张漆红的八仙桌,八仙桌的左右便是青黎和黎百草此刻歇脚的那两张梨花椅。在这八仙桌的背后是一个供桌,上面供着一副画,画里没有什么背景风光,只是一个满面慈爱的小老头,左手拿着镰刀,右手拿着拄杖,背后有一个大的夸张的篓子,而在那其中却什么都没有。
青黎看着这画里的老头有些奇怪,雪白的须髯却长得极为细密,脸面上没有一丝皱纹,崭新而光洁得就像一张孩子的脸。青黎盯着这副画面,看着看着,仿佛那个老头越来越不是一个老头,特别是那双眸子,感觉越来越有精光,锋利地可以刺破人的五脏六腑,而慈祥地又可以融化世间的所有寒冰。
就这么一杯茶的空,黎百草却见青黎像着了魔似得痴痴地盯着那画中人。黎百草凑道青黎的脸侧,轻轻地道:“这是我祖师爷的画像,自从当年开了这百昧无觉门,便是一代单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