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可是心中有烦恼?”西门庆望见宗泽的神情,对他问道。
宗泽看了看马扩,又看了看西门庆,也不回答西门庆,却反问道:“西门大官人对西夏战事颇有见地。如今这北方辽东之地上辽国与女真人战事不断,不知西门大官人可有高见?”
宗泽这是何意?他是要考校我一番么?西门庆斟酌了一下说道:“在下一个乡野之人,何敢妄称高见?通判若定要问在下,以在下浅见,辽国衰落,女真崛起之势已经是不可阻挡了。”
宗泽听了,双目微闭,若有所思,又睁眼对西门庆问道:“西门大官人,那契丹称雄北方数百年,此番当真要败亡于女真了?大官人为何如此笃定,老夫愿闻其详。”
西门庆总不能说本官人熟悉历史,能预知未来吧!他只好对宗泽说了自己在登州码头的见闻,说逃难的各族人都说辽国内政混乱,在遭遇天灾时还横征暴敛,逼得境内百姓起义不断,其在辽东的有效统治已经土崩瓦解。而在这些逃难人的口中,说是金军精锐无比,辽军一败再败,早已不敢与金军对敌。似此发展下去,北方的大势只会对辽国越来越艰险不利。辽国虽有万里疆域,最终也难逃灭国之运。
西门庆信心满满地断言辽国必败,让宗泽和马扩都煞是震惊,呆坐在那里各自想着心事。
要知道,辽国已经在东北亚称雄数百年,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庞然大物。虽然这几年女真人有崛起的势头,但对有恐辽症的宋人来说,还没有几人敢这么肯定地认为辽国必亡。
宗泽神情复杂地看着西门庆,不知他如此笃定地说辽国必亡,金国必兴,究竟底气何来?可是,看着西门庆那自信的面庞,宗泽又总感觉这年轻人说的很有道理,北方情势很有可能会想这年轻人所言的那般恶化。哎~真有那一日,大宋危矣!
自从政和元年童贯出使辽国,从燕京带回燕人赵良嗣,对宋徽宗献上结好女真伐辽取燕之策后,宋徽宗和他身边的朝廷重臣们就开始幻想着联合女真灭亡辽国,趁机攻取燕云之地。
对于宋徽宗等人来说,他们既期盼着辽国败亡,但又还不敢相信北方强大的邻居辽国会很快败亡,所以,大宋朝廷的政策一直反复摇摆,迟迟下不了决心。赵良嗣献策七年之后,北方接连传来女真大胜辽国的消息后,大宋朝廷方才派出马政秘密渡海出使金国,要联合金国灭辽。
在宋徽宗身边的重臣中,只有太宰郑居中反对联金伐辽,对宋徽宗君臣力陈不可,然而却挡不住浪漫的艺术家皇帝宋徽宗要开创伟业,留名千古的激情。
在地方官吏中,宗泽也是一个结好女真伐辽取燕之策的反对者。
在宗泽看来,辽国自从与大宋订立澶渊之盟后,百余年来再无南侵之举,以至于用于防范辽国的河北禁军因为长期和平,已经退化到连强盗都打不过了。那辽国虽是强大的邻居,但也是一个守信的邻居。
而金国却不同,逃亡到登州的难民都说女真人是野蛮的虎狼之师。高丽国来的高丽人也评价女真人是粗陋无礼的野蛮人。
将文明守信的邻居,换成野蛮暴力的邻居,怎么看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宗泽心事重重,自马政渡海之后,一直在为此事忧虑。宗泽既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马政在金国发生意外,又不愿意他出使成功,与金国达成协议,因此,心中好是纠结矛盾。
现在面对两个英气勃发的年轻人,宗泽又吃了几杯酒,心事藏不住,就想与西门庆和马扩交流一二。
因为马政是以到金国买马的名义秘密出使金国的,联金之事还是朝廷的机密,所以宗泽也不好明说,他端着酒杯,看着西门庆问道:“西门庆大官人,你已经听闻子充的父亲渡海去辽东买马去了吧?不知你有何见解?”
“马矜辖北行,在下以为买马是假,试探金国方是目的。如今大宋与辽国已经有百年没有战事,只是西北战场需要大量战马。西北从吐蕃等各族番人那里购马,何须舍近求远地远渡辽东买马?以如今大宋的马政,只怕辽东马还未运到西北,就全部死于路途中了。所以,在下以为马矜辖不是为了买马出使。”西门庆对宗泽答道。
西门庆口中也有保留,没有直接说马政就是出使金国去联金伐辽的。可是,这已经足以让宗泽和马扩把西门庆视作妖孽一般的存在了。
马扩千里返回登州,也只知道父亲是奉旨渡海北上商议购马,不知晓联金伐宋之事,当他听了西门庆之言,细细一想,果然其中颇有蹊跷。西门兄的洞察力如此之强吗?马扩瞪大双目看着西门庆。
宗泽知道自己的弟子马扩不可能知道他父亲出使的真实意图,也就更不可能说与西门庆知晓了。那么,这西门庆大官人又是如何知晓这朝廷的机密大事呢?难道说,他真的是从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来的?
宗泽也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西门庆,沉默片刻后,却又突然问道:“西门大官人的见解甚是有趣!老夫试问一句,若是我大宋出兵帮助辽国,是否可以阻止金国的崛起?”
阻止个毛呀!宗泽,你现在还是文官,没有统领过军队,你是真不知道宋军有多渣,几年后会被打得有多惨呀!这个时代能够阻止金军前进步伐的,只有秦岭的高山深谷和江南的炎热气候,将宋军派遣到气候寒冷,适宜马匹活动的北方去,纯粹是自己找虐!
曾经读过毛选,看过不少战争作品的西门庆心中对这老宗泽的统兵作战能力也是有些鄙视。
坦白地说,宗泽虽然后世很有名,但他的名气主要来自于坚持抗金的气节,而不是统军作战的战绩。也就是说,文官出身的他,或许比空有嘴炮的李纲强上那么一点点,但也强得有限,依然是一个不怎么会打仗的统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