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虽然无所谓,但按照帝国军规,还是要向主官说一声……唉,真麻烦。”沃尔普随口道,从身边副官手里接过来一本账本,很显然他也是刚刚才重视起来这件事情的:“亲王殿下,在我部抵达当天,哦,就是谈判之前,考虑到我部的战马并不适合沙漠环境,所以我们把瀚海深处几个位置偏僻的绿洲给抢了,杀死……唔,我看看,哦,萨兰德商队二十三支,具体人数实在是不好算了,谁有心思算那些”沃尔普嘟囔道。
“还有帝国商队七支,对于这样的误伤我只能是深表遗憾。”沃尔普匆匆翻过了这一页,小声嘀咕道“帝国的这些东西干嘛写上去,混蛋,回头一定要绑在马后面拖上十几里……哦,对了对了,此次行动持续一天,我们一共收缴沙漠战马及骆驼三千零七十七匹,呃,居然有这么多……给我部骑兵换装之后,剩下的七十七匹全部打算上缴军需,请亲王殿下指示。”
“等等……换装以后就剩七十七匹了?你这换装可真是大手大脚啊!”罗根皱着眉头道。
萨菲罗斯挥了挥手:“无妨,沃尔普你做的很好,防患于未然。我们和萨兰德绝对不可能结成盟友,那些商人知道这一点还贩卖军马给他们,就是一种资敌,杀了就杀了。战马是军队战斗力的保证,你剩下的也不用上缴了,全部留着自用好了,七十来匹虽然少了,但也能驮点补给。现在我有另一件是要问你,你从城堡出来时,可见到了萨兰德军队?”
沃尔普随手把账簿抛给身后的副官:“恩,见到了,大概有两万多人,愚蠢的萨兰德人啊,东南走廊地势狭窄,两万多人和两千多人没什么区别,不用担心。”
萨菲罗斯说:“你已经见到了萨兰德人,说明萨兰德人已经开始攻城了,那么你可有计划让我们回去?”
沃尔普低头想了想,说:“我们不回去——哦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暂时不回去。回去以后,洛比托堡就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我们就很被动了,萨兰德人虽然蠢,但他们人多,用添油战术也能填过东南走廊去。我们在外面游荡,掌握主动权,作为一支存在力量,时刻威胁他们的后方,这样迪亚斯将军的压力也会小一些。到那个时候,要打要走都是我们做主。”
萨菲罗斯惊讶地看着沃尔普,良久才赞许地点了点头:“很不错的想法,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大队长吧,男爵?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帝国的军团长了,沃尔普子爵阁下!”
沃尔普呵呵笑了起来:“子爵的话,我喜欢,至于军团长我没什么兴趣。我从军没多久,也没上过正经军校,当上了军团长,那些家伙一定不肯服我,随便杀人好像也不太好,亲王殿下你要是不给我当后台,我连这个大队长都不想干了。”
萨菲罗斯一愣,突然哈哈大笑道:“识时务,知进退,杀伐果决还知道左右逢源,好小子,你以后一定是帝国的一代名将!放心,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罗根不屑地冷笑一声:“说的那么好听,不过又是一个阿谀谄媚的小人而已,和那些个新贵族有什么区别?”
沃尔普一怔,更大声地笑了起来,前仰后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笑,罗根的后颈就开始一阵一阵地发冷,好像沃尔普的笑声里有一把锋利的刀子,正贴着他的后颈皮小心地游动。
沃尔普捧腹笑跪在地上,但如果正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如此冰冷而轻蔑。
罗根浑身不自在,他恼火了起来,上前一步就要抓住沃尔普的领子,就在手伸出去的瞬间,突然一怔,回头看向萨菲罗斯,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萨菲罗斯……埃蒙斯他……他和我联系了”
萨菲罗斯几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急急看向罗根:“他说什么?”
罗根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他说……禅达正在遭受袭击,还有他说……他说这小子说的没错”
罗根一指沃尔普:“他还说,我们现在可以去一个地方——回素里发。”
“那么,你就是齐格飞?”那个端坐在独角兽背上的男人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齐格飞,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十分的不好。
这个男人,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非常非常熟悉,熟悉到仿佛我们之前曾是骨肉至亲一样,但正是因为这种熟悉,我才能够清楚地觉察到,他非常地危险,我很不喜欢他。
“父皇!”瓦尔基里惊愕地转过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全是掩藏不住的震惊。
男人苦涩地笑笑:“瓦米……好久没有这样叫你了呢,这几年你还好吗?”
瓦尔基里眉头皱了起来:“父皇,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昨天不是还在一起吃饭吗?”
男人一怔,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立刻换成了一副雍容尊贵的表情:“哦,说的也是,说起来,我……嗯,朕却感觉好像有十五年没和你见面了呢——瓦米,你刚才和这位……恩,齐格飞,聊了很多吧。”
瓦尔基里才反应了过来,抬脚轻轻踹了齐格飞一下:“来见过我父皇。”
齐格飞从第一句就听见了,但直到这一刻才终于从如梦似幻中清醒过来,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重重地一叩胸口:“齐齐齐,齐格飞参见皇帝陛下!”
埃蒙斯大帝!
比起十五年前,埃蒙斯老了一些,但并不明显,鬓角有丝丝白发,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但除此之外,他保养得还是很好的,眼神依旧深邃如昔,直视这双眼睛,没有人能够在里面读取到什么信息,自己却仿佛会被看进灵魂深处去。
身为卡拉迪亚历史上第二个一统大陆的人,他举手投足间,虽然轻描淡写,却有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
埃蒙斯仔细打量了齐格飞一眼,眼中渐渐浮现出惊疑不定的表情,他沉声问:“为何如此紧张?方才你不是说对这些官场上的东西没有兴趣的吗?”
齐格飞激动地昂起头:“紧张?哦不,不是,只是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您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拯救卡拉迪亚的故事,我一遍一遍地听,总希望自己以后能够有幸一睹陛下的真容,今天,呵呵,今天真的如愿了,我,我……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埃蒙斯点了点头,突然问:“你母亲是谁?你……是罗多克哪家贵族的后裔吗?”
齐格飞一怔:“我母亲?罗多克?哦,不是的,我母亲叫伊莉娅,她大概曾经是佣兵或者游侠吧,我们家可不是什么贵族呢呵呵,瓦米你摇头干什么?”
埃蒙斯仿佛陷入了沉思,他听到最后一句,回头看了一眼瓦尔基里,没有说什么,但那一眼就仿佛拥有神秘的力量,让根本看不到他任何反应的瓦尔基里也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齐格飞,你愿意来帝国军校吗?”埃蒙斯淡淡问道,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来帝国军校,毕业之后就留在朕的身边吧,朕会给你成为像朕一样的英雄,为世代传唱的机会的,你愿意来吗?”
齐格飞看了看脸色僵硬的瓦米,如果他能看穿瓦米此刻脑中混乱的念头,他一定会拒绝,但他没有。
如果我可以伸手拉住他,我一定会把他拖出禅达,拖回到依帕西,甚至拖到卡拉迪亚之外的某个荒岛上,但可惜我不能。
齐格飞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生怕错过这个天赐的机遇。
“那么,你就先随朕平定在禅达作乱的宵小,随后朕亲自带你去帝国军校注册。”埃蒙斯微微一笑,突然伸手向齐格飞说:“上来,朕带你去看看朕的帝国!”
齐格飞坐上了那头神骏非凡、傲气十足的独角兽,且并非是独角兽身侧的座筐,而是独角兽背上的座椅。
他一坐上去,就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
相比来说,独角兽却适应得多,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齐格飞,鼻翼微微抽动了两下,就低下头刨起地面来。
埃蒙斯平静道:“你怕它么?”
“什么?独角兽?”齐格飞低头看了看乖乖的独角兽:“其实,也还好啦。”
埃蒙斯点了点头:“确实,你不该怕他。除了特略和瓦米,你是第四个上过它的背的。”
说话间,街道两旁快步走出来一名身披亮银色雕花钢板甲的魁梧将军,向埃蒙斯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朗声道:“属下,亚瑟斯,参见陛下!”
埃蒙斯头也不抬道:“战况如何?”
亚瑟斯低头道:“北城区的骚乱已经被重步兵团压服,属下来时,码头区的五分之四已经恢复秩序。叛军基本上都是山地人,被重步兵团重创之后,沿尤河往南来了,属下已经差人追赶,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埃蒙斯抬起头:“亚瑟斯,光荣军的老班子里,你算是混得不错的了。”
这句话一出口,亚瑟斯的脸色突然就变了,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陛下……陛下何出此言?”亚瑟斯小心翼翼道。
埃蒙斯叹了口气:“如今情报部是何人主事?”
亚瑟斯说:“是,卡尔夫公爵,前不久他刚从内阁辞职,重新回到情报部。”
埃蒙斯“哦”了一声:“卡尔夫,都公爵了……威廉呢?他现在是什么职务?”
亚瑟斯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嘴巴下意识张开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埃蒙斯眉头一皱:“有话就说!”
亚瑟斯战战兢兢道:“威廉……威廉他,他早在十五年前就被教团余孽袭击,殉国了啊……”
我注意到埃蒙斯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普通得再普通的消息,他恍然大悟般道:“哦,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教团余孽,恩。”
顿了顿,又对亚瑟斯道:“从现在开始,禅达宣布戒严,封锁集市,颁布宵禁。所有在禅达的萨兰德人一律拘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记住,在我亲自取消这条命令之前,戒严令始终有效!”
亚瑟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半晌,埃蒙斯又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亚瑟斯才恍然大悟般匍匐在地上,低声道:“陛下,禅达戒严,这,这戒严令有十五年没有发过了,需不需要和萨菲罗斯亲王打个招呼?”
埃蒙斯没有吭声,他从独角兽的背上翻身下来,走到亚瑟斯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亚瑟斯,以前你没有这么多废话的。”
亚瑟斯打了个寒战,立刻重重地行了一个军礼,爬起来转身跑向身后的重步兵团:“你们都听到了!陛下有令,禅达戒严,进入战备状态!快去快去!”
埃蒙斯负手站在独角兽之前,那一刻仿佛顶天立地一般魁梧。
当亚瑟斯连推带踹把亲兵们派向禅达的各个方向之后,他瑟瑟发抖地回到埃蒙斯身前跪下,重重磕头却一言不发。
“你还有何事?”埃蒙斯扫了一眼眼前的亚瑟斯。
“属下,属下该死,属下该死。”亚瑟斯头也不敢抬。
埃蒙斯冷笑了一声:“说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先把禅达的乱局收拾干净了,你的事情回头再说。萨菲罗斯和罗根他们在炼狱瀚海被萨兰德人算计了,现在,卡拉迪亚和萨兰德已经进入全面战争状态。把消息告诉军部——现在军部的主事还是费恩吗?”
亚瑟斯小声道:“费恩大人他已经辞官很久了,现在在帝国大学执教,军部主事是亚萨克斯。”
埃蒙斯一怔:“真是胡闹,亚萨克斯思虑有余决断不足,交给他还不如交给艾伦呢。”
亚瑟斯的头埋得更低:“艾……艾伦将军,十五年前也被教团余孽袭击,殉……殉国了……”
埃蒙斯没有说话,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缓缓落在了亚瑟斯的背上,眼神落上去的瞬间,亚瑟斯就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膀,仿佛芒刺在背,虽然已经是十二月的天气,但他的冷汗还是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看来,这十五年来发生了很多故事。”埃蒙斯一字一顿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