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伏伊的脸色一直是铁青的。
从伏击点离开到现在,他的脸色一直是铁青的,不仅是他,他身后的所有人,除了凯瑟琳娜,一个个的脸上黑得都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只有金发飞扬的凯瑟琳娜脸色依旧兴奋非常,时不时唱上两句开心的歌谣,甚至还策马追赶一直惊慌失措的野兔,并成功将那只野兔活捉住,她甚至迎着太阳光跑出好一段距离,在此之前她白天从不出门的,即便出门,也一定把自己关在车厢里。
此战虽然有凯瑟琳娜的帮助,狼人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活力,但萨伏伊的部下和那些雇佣兵们还是有不小的伤亡,一百多名山地人倒下了二十多人,至于那些雇佣兵几乎每一支小队都有一半以上的队员伤亡,这么惨重的牺牲却什么也没有换来,这个打击让他们很多人都无法承受,更不用说看着凯瑟琳娜这么开心,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一半,已经有十几个佣兵团上前表示他们的任务结束了,要回到各自的营地休息,补充给养了。
对此,凯瑟琳娜没有阻拦,作为补充,她甚至给每支佣兵团签了一万到五万第纳尔不等的支票。到中午时分,还留在凯瑟琳娜身边的,除了她自己的家族亲卫之外,就只剩下了萨伏伊的人了。
凯瑟琳娜抚摸着怀里瑟瑟发抖的野兔的毛:“怎么,你的心情好像很不好?”
萨伏伊没有说什么,他的愤怒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充斥他内心的,是对自己的不满和痛悔,在与诺曼狭路相逢时,他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一定可以顺利救回莫妮卡的。
可是实力的提升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做到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人,却在做无用功?”凯瑟琳娜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谁告诉你我们什么都没做到的?我们这次做到的,远远超过救出莫妮卡,甚至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凯瑟琳娜的眼里闪现出摄魂夺魄的光芒。
“我没想到,最后是被你们救下了。”莫妮卡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她揉了揉被镣铐锁了很久的手腕,现在还有点麻木。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齐格飞神采飞扬地看了一眼莫妮卡:“我很奇怪,你们怎么会来乌克斯豪尔,又怎么会被抓的?”
莫妮卡低头想了一阵子,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月初的时候,我收到萨伏伊的传信,说这几天会在乌克斯豪尔搜索一件东西,希望我能够帮他。结果我带着我的人在约定的时间到了会面的地方,等着我们的却是乌克斯豪尔的守备队。其实我倒很想见见萨伏伊,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对了,这位小哥怎么称呼,这次多亏你了。”
诺曼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这个……不会说话,恩。”齐格飞随便岔了一句,道:“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回去找萨伏伊?”
莫妮卡笑了起来,笑容里却藏着深深的感伤:“找萨伏伊?呵呵,不去了。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萨伏伊不来找我,这就是一个答案……唉。”
莫妮卡长叹一声,就不说话了,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齐格飞看着她的思考,欲言又止。一行人向着乌克斯豪尔的方向跑出了十几里。
“我要走啦!”莫妮卡突然勒住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走?”齐格飞一怔,莫妮卡的决定下得如此突然,让他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你去哪?”
莫妮卡笑了笑:“回去重新整理我的队伍。这次死的弟兄都是我身边的心腹,还有几个大的海寇头子,我是想把他们介绍给萨伏伊的,没想到居然……小兄弟,你找到你的母亲了吗?”
齐格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们没说几句话,她就忙去了。”
莫妮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总有机会的,你母亲那么厉害,你也一定要混出个样子来哦。可惜我……是再也没办法见到我父亲了。”
说完这句话,莫妮卡突然一兜缰绳,战马前蹄扬起,被莫妮卡以娴熟的动作调整向了北方。
“我去波拉克河。以后如果有要我帮忙的时候,来奥穆尔找我!”最后一个字洒落下来的时候,莫妮卡已经策马出去老远了,身影在起伏的长草间若隐若现,最终消失不见。
“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谢特摊了摊手,看向正向莫妮卡的背影挥手告别的齐格飞。
齐格飞耸了耸肩:“我打算,去一趟禅达。”
诺曼的眼中立刻灼灼发光。
谢特怔了怔,突然笑了起来:“好啊小子,我也正好在想去禅达呢。说吧,你有什么计划?我们是不是要把禅达闹个底朝天?”
齐格飞撇了撇嘴:“你想多了,我只是从小就在乡下长大,从没去过帝都而已,去禅达……我只是想去旅个游,画个像留个念,回去可以给小伙伴们炫耀一下。”
谢特翻了个白眼。
“当然了,现在哥也有钱了,怎么也要去有钱人的地方体验一下不是么?”齐格飞哈哈大笑起来。
日上中天,东南军的中队好容易收拾完战场,将战死者的尸体火化,悼念故去的战友。整个过程中,被解开铁链放出来的苏格拉子爵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里空空荡荡。
没有人看他一眼,虽然知道任务失败,这么多战友牺牲与他没什么关系,但毕竟那么多人都是死在狼人的爪下,而所有当晚变成过狼人的,现在就只剩下了苏格拉一人。
所以现在,苏格拉名义上还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但实际上他已经被整个中队剩下的近千士兵看管起来了。
所有的人都在往帕拉汶走。现在没了人犯,队伍崩溃了五分之四,彻彻底底地失败了,但他们还在走。
因为苏格拉还在走,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名义上的统帅。
黄昏时分,这支队伍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帕拉汶,而是地平线下渐渐腾起来的烟尘。
先是一百匹白马黑袍的骑手,人几乎是一般模样,战马几乎是一般高度,甚至连战马的毛色都几乎是一样的雪白。他们的左边腰间都挎着四尺长的鎏金淬钢马刀,右边腰间都挎着漆黑的复合弓,马鞍边挂着四壶箭。
也有不同,为首的十名骑手,背后背着式样古怪的连弩,和昨晚那个蓝衣小姑娘手中的钢连弩几乎是一模一样,在马鞍边,是六壶六种颜色的弩矢,码放得整整齐齐。
在所有骑手之前,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将军,一身银光闪闪的雕花链板甲,流线型的护盔护住脸庞,从盔沿下迸射出灼灼的精光。他的左边腰间挎着两柄长剑,胯下的战马比其他战马要高出一个头。
他冰冷的眼神在烟熏火燎的颓散的帝国中队的脸上扫过去,触及到苏格拉子爵空白茫然的眼神时,眉头微微皱了皱。
帝国中队停住了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名骑兵将领身上,虽然没有人见过他,但他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久具上位者的威严。
难道这就是萨菲罗斯亲王么?
将军抬头看了一眼东南军的战旗,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是雷迪尔斯元帅的东南军?第几军的?是你们在护送莫妮卡?人呢?你们的头是谁?”
将军一连串的问题蹦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回答。
将军的脸上渐渐阴翳起来,他缓缓道:“我是皇家暴风卫队统领迪亚斯,你们的最高长官是谁?”
苏格拉如梦初醒般走了出来:“啊——是我!”
迪亚斯马鞭一点他:“你随我来!”
转身向背后驰骋而去,苏格拉跟在他身后。
驰出不到两里路,就看见一支漆黑的铁流,在草原上以行军队列急速前进,速度虽快,但阵型丝毫不乱,黑色马背上的黑甲骑士一个个面色严肃凝重,在他们的头顶,飘扬着一面巨大的黑色旗帜,两把交叉起来的裁决大棒迎风招展。
裁判庭骑士团!
帝国最强大,也最具荣耀的重骑兵团,堪称帝国的战略力量。
帝国开国圣战每战不落地参加,并每每一举定乾坤。
虽然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现在的骑士们也早就不是当年的骑士们,但团长还是那个神话般的不死亲王罗根。裁判庭骑士团的身份也一直是帝国骑士梦寐以求的荣耀,只有每年帝国全军考核成绩前五百名的骑士才有资格加入。
现在,一半数量的裁判庭骑士团,就出现在苏格拉的面前。
在漆黑的铁流之中,有两个人的身影格外醒目,一个是全身黑袍,不着寸甲的统帅,端坐在骑士团队列的最前列,一柄黑色长剑柄上随时氤氲着黑色雾气。
另一个人,在骑士团漆黑队列的中央,同样不着寸甲。身穿镶金边的蓝色长袍,雪白的长发迎风飞扬,他的面庞如同切削而成的玉石,坚毅而素净,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光明帝国埃蒙斯大帝最为倚重的人,权倾半个帝国,为世人公认的卡拉迪亚第一高手。
萨伏伊不共戴天的死敌。
萨菲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