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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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奇奈,你过来!”伊藤在远处喊,“你们几个帮忙四处找找还有没有被石头砖块什么的压住的人!”
我光着脚,穿着我的睡裙,外面只套了个薄外套——这个节骨眼没法考虑的更多了,我甚至连穿条裤子的时间都没有。我在夜色里拎着医药箱给人做紧急处理,岩隐的来袭太过于突然,我们木叶医院的一票医忍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木叶是个忍村,很多忍者聚居于此,但村中不是忍者的普通人更多。那些普通人在这里开店、娶妻生子,在这样灾难来临时忍者可能一个瞬身或者一个躲闪能逃过去,普通人却会被活活压在废墟里。他们太弱了,面对这样的天灾*根本无法反抗。
可我们又何尝不是?
我几下跳过去,那边砖石瓦砾下压了个中年男人。那人被砸断了一条胳膊,右臂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弯曲着,他疼痛得不住□□。
我小声道:“不要怕,疼一下过去了。”
我说着拽着他的胳膊咔一声复了位,那大叔疼得泪水都出来了。我动作麻利地给上了夹板,从口袋里抽出绿色马克笔,在包夹板的绷带上标记了处理序号。
我胳膊上划伤的口子只不过是皮肉伤,但被碎玻璃砍得伤口略深,血流在自己的裙子上,视觉效果相当可怕。感觉自己跟个血人似的,大晚上飞檐走壁起来特别像个女鬼——也可能像个不穿衣服的变态。
我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一边分诊分类,心里想木叶医院大概又要忙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坚强的自己不需要抱抱?但是我真的——不够坚强。失恋加上突然打人的岩隐,再加上可以预见的未来的两个周的疯狂加班让我难受到濒临崩溃。
然而没有人抱我,我只能自己小心的抱抱自己,还不能碰到自己的伤口。
我捏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跟在伊藤后面收拾残局,搬运伤者,期间不断有精英暗部忍者从身边跑过。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弯腰弯到腰酸背痛,抬起头,然后意识到大半个木叶都坍塌了。
——我和水门奔跑过的主干道,一起买过奶茶的小店;我和美琴一起撸过团子的团子屋,我躲过雨的屋檐……全部无影无踪,只剩一堆横七竖八的断壁残垣、瓦砾碎片。
这是战争,和我对潮隐村记得的最后一面何其相似?
连木叶这么强大的忍村都逃不过。
我眼眶发酸,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然后我猛然被拽住了手,拽手的人使劲一扯,我从瓦砾堆上砰地摔了下去。
那时晨光熹微,阳光惨白。我又累又饿,又光着腿赤着脚,这么一摔,在瓦片儿上划得青一块红一块的。
我带着哭腔喊:“谁啊——!这么拽人很吓人的知道吗!”
我回过头一看,波风水门风尘仆仆,眼眶发红,拽着我的手执着地看着我,眼睛里燃烧着燎原的山火。
“是我。”水门沙哑道,“——漩涡奇奈我忍了很久,今天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是个傻到家的白痴,被人卖了都会给人数钱——青山昌火救了你一次你为他付出这种代价?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把你卖了?”
波风水门使劲把我从瓦片堆上拽下来,我又疼又委屈,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能给他砍一截自己的命,”波风水门红着眼眶站在废墟里道,“那你没道理不把你下半辈子交给我。”
然后他哑着嗓子问:“哪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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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风水门那天对我发了我认识他以来的最大的一场火,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任务做完了还是没做完,反正他是突然回到了木叶,突然拉着我跟我说要让我把下半辈子交给他,然后在我脸一红刚想说我愿意的时候,把我强行拖走了。
他一直对人都是温和开朗的,结果没想到生起气来我大气都不敢喘,我特别心塞的觉得我应该告诉他——自从他回来以后我酝酿了两场表白,但全部都因为他单方面的消极怠工而流产这件事。
水门把我拽回木叶医院,木叶医院人群熙熙攘攘,负伤的人太多连病区都装不下,别说候诊室,连地上都坐着人。
我小声道:“……水门?”
水门漠然问道:“怎么了?”
我:“……”
我本来想说今天医院很忙我可能马上要被抓壮丁抓走了,但波风水门找了瓶红药水,低下头专心给我上药。
“对不起。”他用棉签涂抹我小腿上划破的创口,“我刚刚有点太急了。”
我注意到水门指甲碎了一块,我小声问:“指甲怎么回事?划破了?”
水门沉默了一下:“……挖土来着,没事。”
我坐在医院大厅,还穿着我血迹斑斑的睡衣,波风水门给我涂完药水后我又被阳光一晒,顿时有点犯困。
水门看着我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脱了身上穿的制服马甲,对我道:“困的话睡一会儿,有换的衣服吗?”
我摇摇头:“我不能睡,眯一下好了。”
波风水门扯了绷带,捋起袖子给我包胳膊,道:“医院缺人手的话我去,你睡一会儿。几天没睡了?”
我被他包的疼得龇牙咧嘴的,靠在医院候诊厅的落地大玻璃上,背后是初升的阳光。波风水门眉眼温柔而暖洋洋的,他看向我。
波风水门突然笑起来:“你什么表情?觉得我会找你算账?”
我:“……”
我小声说:“水门,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波风水门温暖人心道:“放心吧,算账不是今天。”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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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是想问清楚水门说的‘下半辈子交给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我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想很多,他说的那句话我愿意理解成他和我表白,但心里总有那么个神经病解读成:
他可能想把你打残然后照顾你下半辈子。
漩涡奇奈你脑子有泡么!我拽拽自己的红毛让自己冷静点儿,但是脑洞还是越开越大。波风水门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把马甲交给我让我披着睡一觉,此时正在替我当苦力,到处跑腿。
但我一个人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坍塌的村子和水门说的那句话,只得把脸埋在水门的马甲里滚来滚去。
水门生活习惯大概比我好很多,算在外勤任务的时候也不忘洗洗衣服,马甲里是一股清新的肥皂和——和水门的味道。我闻得有点脸红心跳,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痴汉了,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啊!脸红什么啊!不是件衣服——
——不是件水门的衣服么。
然后我被波风水门摇了摇,我脸上发红的颜色都还没有褪,向他看了过去。
“我帮你请了个假。”水门说,“在这里睡太冷了,我带你回公寓。”
我吃了一惊:“啊……?他们居然放人?”
水门没说话,在我面前蹲下身,示意我趴上去。我夹起尾巴做人,往他肩膀上一趴,他把我背了起来。
木叶的一半如同废墟,人们满脸的烟土色,神色沉郁地走在街上。然而阳光灿烂而柔软,我趴在波风水门宽而温暖的后背上,迷迷糊糊地用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水门。”我小声说,“你小时候也这么背过我。”
他那时候才多大呢,一个人背着我从火之国国境线一路走回木叶,也不知道累不累。我想起那天晚上芦苇里扑棱而起的白鸟,海浪刷过海岸,行星在天空相聚。
波风水门笑起来:“亏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我闷闷道:“怎么会忘呢,你做的事我都记得。”
长大的水门把我往上背了背,我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上,小声地对长大了的他说:“没想到我记性这么好吧?其实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了,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我在他脖子上称得上温顺地蹭了蹭,闷声道:“——你在雾隐村给我那罐酸酸甜甜的糖让我分给东之钿吃的时候我闹过别扭。那时候我和东之钿关系可僵了,我天天不让她睡觉凌晨十二点在厕所搓衣服,她会挑我最想上厕所的时候进去蹲坑,我急得天天去开朔茂老师的厕所门……”
我脸红起来,但是真正的勇士应该直面自己的黑历史,坦诚而羞耻道:“我不喜欢这么闹,觉得跟小学生一样,但是每次看到她盯着你的……那种,要把你拖房间里做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的眼神我忍不住。非得怼她丫的不行。”
“不许觊觎我邻居。”太羞耻了。我声音越来越小,我那时候真的是个小学生,怎么这么幼稚呢?“东之钿是个讨厌鬼,虽然现在好像没这么讨厌了……可能是因为大家都长大了。你也是。”
我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好像在土里埋了四五年的种子终于破土发芽开花了一般,明明脸红,明明再说下去要羞耻到钻下水道盖子——但我还是忍不住。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所有的。
我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几乎没脸见人了:“雾隐村无忌节的晚上我是故意跑掉的。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很严肃,想的特别开?但是其实……我小心思弯弯绕绕的可多了。你当时给他们买鲷鱼烧我很生气,和他们说话我也很生气,明明你约我出来的。”
我说着说着心里的翻车鱼死了个精光,简直是羞耻play现场版。我又强撑着道:“其实你给我寄的信我经常翻。我在医院活的特别累,特别累……有时候救不过来的病人死了,我一个人窝在纲手姐办公室沙发上噼噼啪啪的掉眼泪珠子,觉得自己没用,帮不到任何人。但那时候我想着你。”
“你的每封信我都会背。”我的声音再度哽咽,木叶的阳光白花花的,晒得我心里发烫。我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也会对我这么好呢。我话都说不下去了,趴在他肩膀上发抖。
波风水门背着我穿过生长着绣球花的、废墟般的木叶街道。
他沙哑道:“……你的信,我也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