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黍领荡寇军抵达滹沱河畔的时候,才知袁绍兵马已到常山,张燕不欲其军近前,已先出军对阵去了,两军在常山已大战过两日,互有死伤,未分胜负。
此时乃是六月中,乱世中又有位下邳人阙宣扯旗帜造反,自称天子,口气虽大实力却不济,徐州牧陶谦率部进剿,一战便击杀阙宣,尚幸太史慈领徐盛等此时已过了徐州,未受波及。
张燕不在滹沱河,车黍忙又领军往交战地去汇合,待到战场,日头已开始偏西,还离得老远便听杀声震天响,再近一些,可见两军在方圆数里的地盘上绞杀正恶,场中张燕部尚剩兵马九万,袁绍军七万余,十余万人马死死纠缠在一起,麾旗遮天。
这般战场上,每一瞬几乎都有生命消逝,任何个人的力量都微不足道。
一把利刃,一匹惊马,一支流箭,都有可能带走自己的性命,交战中的人们只能尽力砍杀翻周边敌人,再祈求自己不丢了性命。
车黍之前做贼时虽见过更多人马厮杀,却多为散沙一盘,这般大而惨烈的战场乃是生平仅见,又在战场中觑见两面“吕”字军旗,只不知哪面旗是吕布的。
此地难看清,但杀到战场中去就能分明,车黍热血渐起,却也还记得邓季吩咐,回首问道:“公明,吾等且去助战?”
比起它部贼众,张燕做了数年魁首,麾下兵马甚精,这九万人马可要比于毒、刘石等部强上不少,然袁绍麾下名将猛士极多,又有吕布、于夫罗相助,黑山军也只堪能抵挡,若仔细分辨,其等还略处于下风中。
徐晃身肩重任,放眼用心看过一阵,张燕军尚有两万步卒为本阵,留在后面未动,袁绍军亦有两万余人马未加入战中,想必袁绍就留在那里。
车黍话语落下好一阵,他才指着袁绍本阵开口道:“战场中绞杀得紧,一时敌我难辨,恐有误伤,吾等不如径自去冲撞袁绍本阵,若得逞,此战其军自败!”
邓季让徐晃做自己身上的缰绳,车黍只道他是个谨慎的,万料不到竟比自家还疯,更有胆略,仔细想想,如此提议自比去乱军中寻吕布晦气好得多,他亦不由豪气顿起,高声喝道:“好,便依你!”
荡寇军远来初到,人马甚疲,然此时贵在出其不意,顾不得歇息,车黍、徐晃拿定主意,令弃下军中辎重,大麾一指,全军便动了起来,洪流滚滚般冲向袁绍本阵。
八千余骑河南兵马出现在战场旁,相隔尚有数里地时,袁绍军中便已得探马回报,张燕有河南援兵到,今日再战不利,袁绍本待鸣金收兵,不让其等冲突场中去做生力军,却见其等竟是往自家本阵冲来,若此时收兵恐遭大乱,便止住念头,令旗挥出,调动本阵变动阵势,迎向冲杀来的铁骑。
徐晃紧紧随在车黍马旁,才冲过两里地,已见袁绍竟迎着自家等换了阵势,片刻功夫之后,前端雁行阵已隐隐成型,两翼颇多弓弩手,不由暗赞了一声,若就此冲进去,伤亡定大,见两军相距已不过一里路,他忙高喊道:“校尉,变向!”
步卒变阵再快也比不过骑兵马速,车黍却是明白的,得徐晃提醒,忙唤号手吹响牛角,领头的韩浩部顿时调转马头,往袁绍军阵外侧奔去。
军马不入雁行阵口中,阵法便无效,袁绍急让再变阵势,奈何两军此时相距已近,比不上河南军马快,待全军冲到外围左侧,车黍一声暴喝,全军拉转马头,纵队变为横队,狠狠地扑杀了上去,不过数息,便“砰”地撞入袁军中。
数列排开的骑兵队足有百余丈长,这下如怒涛拍击,撞入袁绍阵中时,无数步卒要么被撞飞,要么被战马踩到蹄下,惨嚎哀叫声响成一片,只是瞬间,已有两千余兵士丢去性命。
河南兵马能操演得这般纯熟,多亏已死去的苦蝤,这下骤然发难,让袁绍军吃了大亏!
“向前,杀!”
车黍夹两只铁戟,大声咆哮着,召唤卒兵们奋力往前。
“杀!”
军侯徐晃举大斧紧随主将,韩浩挥动长戟在阵势侧翼,王旷提刀盾断后,周毅调弓弦游走于外,口里亦都高声呼喝着。
“杀!”
曹性、郝萌、谢允等屯长大声用呼喝激励自己部下,不甘后人。
河南兵马所到之处,如沸水泼雪,无数军士消融在这股铁流之下,数千人马只顾突前,突前,再突前!
因河南兵马,战场上骤起变化,见到这般,黑山军中士气顿时大振,纷纷奋起余勇斩杀着官兵,张燕本阵所剩两万余人马亦开拨往厮杀场中去助战。
本阵被袭杀,袁绍军则有数部人马开始犹豫不决,麴义、于夫罗、吕布等部俱开始抵不住。
袁绍空有威名,性格上确实有很大缺陷,或优柔寡断,或一意孤行,或昏庸乱令,却独独不缺胆略,本阵遭此重创,河南兵马尚向着自己帅旗急速突来,麾下抵挡不住,他亦仍面不改色,挥动令旗急调战场中颜良部骑兵回救,又令擂响战鼓,让其余各部死战不许退。
袁绍军步卒挡不住河南兵马,车黍等再进!
“事急矣,袁公且避让!”
再过片刻,荡寇军最前者已杀到帅旗两百步外,沮授、审配等大急,忙出声招呼袁绍先行避让。
“大丈夫焉能避敌?”袁绍手指头顶麾旗,大声道:“吾为三军主帅,此旗不可轻动,否则必遭大败!”
解释过万不能退的缘故,袁绍又冲一干谋士道:“吾为主帅不可退避,未料河南军马如此雄壮,实为大敌,战阵凶险,诸位先生文弱,倒不必随此冒险,可暂退一二!”
这是收买人心的话语,主公在此,除非以后再随他袁绍,否则谁真敢言退?
当然,也少不得有人受感动,审配、辛评顿时接上道:“吾等生死皆愿随主公!”
听到意料中言语,袁绍哈哈一笑,在众谋士身上扫过两眼,又道:“今日才知,河南兵马实为天下雄兵,前番郭援战败,倒非战之罪!然吾亦有大戟士在,亦不输他分毫!”
大戟士是袁绍精挑细选出的精锐壮士,俱都身披重甲,手执长戟,由张郃统带着,两年前与公孙战界桥时还只得百余人,如今袁绍势力大涨,其军已扩到千余人,常随袁绍左右。
本阵局面已越来越凶险,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河南兵马又突前了不少,离帅旗处更近了,袁绍冷哼一声,厉喝道:“儁乂何在?”
儁乂便是张郃的字,他随袁绍身侧,数日不得参战,见敌军往本阵突来,早就按捺不住心头兴奋,听到呼唤,忙大步飞奔过来:“末将在!”
“速领大戟士,顶河南兵马冲击,以待颜良军回援!”
车黍等奋力一直往前突进,袁绍本部两万兵士在其等面前也只能暂缓行速,无人能真挡住铁骑脚步,全军便只顾直冲袁绍所在之地,两下相距六七十步时,张郃领大戟士才堪堪顶到。
无论是西凉的飞熊军、吕布陷阵营还是袁绍大戟士,论精锐程度都与邓季的勇卒相差不多,然其等亏在人数少。
不过今日荡寇军已深入敌阵,四周皆敌,非只大戟士一股对手,这种优势已被抵消。
荡寇军尚有七千余人,勇卒近三千,四千辎辅兵助战,大戟士才千余,然袁绍本阵兵马多由心腹带领,四面努力扑杀抵挡纠缠的步卒尚不下万人。
这般可谓棋逢对手,甫一交手,双方都吃了些亏。
大戟士全为步卒,被对方高头批甲马冲撞来,立时便不能保持阵型,颇有些死伤;荡寇军则不妨敌军中插入许多好手,其等所用器械也是长戟,刺不到人马时,便弯腰去勾马蹄,乱中有百余马匹被放翻在地,马镫虽好用,同时却也是桎梏,战马上骑士若一时挣不脱被拖住,就只有被敌军分尸的命。
大戟士上前,双方互有死伤,荡寇军前进步伐却已被挡住,四周敌军乘机围攻得紧。
袁绍之所以现在才让大戟士出手,为的就是将这股精锐人马陷在阵中深处,好待颜良回军一举围杀。
张郃虽被袁绍封为宁国中郎将,却与普通大戟士一般步战,并未骑马,他将军旗掩去,混在人群中便一点也不显眼,早看中这支精锐骑兵中的大将车黍旗帜所在,领着百余人趁乱混杀,悄悄靠近过去。
骑兵突入最怕失去机动性,荡寇军冲锋之势已被遏制住,车黍犹自不觉,徐晃却已知不妙,回头又瞟见战场中有袁军骑队退出,恐其等断去后路,忙扯住车黍战马道:“校尉,事已不济,速退!”
袁绍麾旗相距不远,此时若退,车黍自有不甘,好在听到这话,他亦清醒过来,回头看见宁愿吃亏亦要退出战场的颜良部骑兵,知此地不能久待,忙回首喝令道:“吹牛角,退兵!”
牛角号“呜呜”一长两短响过三声后,王旷部由后队变为前队,领全军往外冲杀而去。
张郃一直在靠近,河南兵马往外退却,阵型略乱,挥戟勾翻数匹战马斩杀掉骑士后,车黍已近在眼前,此时战局甚乱,他身边亲卫多已顶上前,身边护卫亦不过百余人。
“杀!斩敌渠魁者,袁公重赏!”
一声暴喝过后,张郃领头往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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