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教堂职员放轻脚步走过来,提醒牧师时间急迫,场地很快要交给下一对新人。可是陈家的婚礼还没有举行,宾客等得不耐烦,低声议论这场婚礼是不是黄了。在场多数是年轻人,干脆拿出平板电脑、MP4、大屏手机娱乐一番,也不理会礼貌与否了。
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家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并不是所有人希望新郎来,特别是那位被换掉的前伴娘,还有某几位幸灾乐祸的人士。
张全松了一口气,道:“好了,新郎来了!”
袁嘉跟着说:“春天来了!”
“什么意思!”
“一片绿油油的,生机盎然!”袁嘉嘴角挂着奇怪的笑容,“我想看看新郎那顶帽子,是什么形状的!”
张全吃了一惊,低声制止他。“别说那些事,这是婚礼!”
袁嘉笑意更浓了。“继续看吧,说不定还有意外呢!”
大门推开,走进来的却是新郎的弟弟,他紧张快步来到他父母身边说了几句,又对陈牧夫妇抱歉地摇头。预订的一个半小时婚礼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新郎居然没出现,这婚礼实在让人担心。看到宾客开始骚动,周影急了,上前跟牧师交涉,能否把时间加长,可牧师摇头,因为二十几分钟后要交给下一对新人。
这时,一位身着红色衣裙的年轻女宾客站起来,对陈怡倩大声道:“陈小姐,请你姐姐出来吧,我们都想见见新娘啊!”
于是有人附和,连章俊也站起来说要看新娘。袁嘉看着那位红裙女宾客,眼神充满柔性蜜意,甚至比注视自己妻子更含情,嘴里低声道:“你太漂亮了,我都等不及了!”
陈怡倩无奈,用眼神征求父母的意见。陈牧苦笑,只能起身走进侧屋,准备那个父亲带女儿出来的环节。可是看到赵紫薇,他大惊失色,犹豫一下,只是叹气没说话。虽然他知道赵紫薇的底细,却无法否认她的优雅迷人,成熟的气质,曾多次让他有幻觉。
陈怡慧见父亲没吭声,松了一口气,心头大石放下。若是母亲周影进来,肯定要发火,会将她与赵紫薇阻隔起来。陈牧犹豫了一分钟,苦笑着对女儿点头,于是,披着婚纱的陈怡慧,微笑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出来了。赵紫薇真想朝陈怡慧这妖精捅一刀,不然这怨恨难消,偏偏和这妖精“举行婚礼”的念头又抹不去。她低头跟随,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偏偏让人看了更加动人。陈牧回头望了一眼伴娘,身体都禁不住震一下,可很快又恢复正常。
陈怡慧身着一袭吊带式宫廷婚纱,娇俏美丽,明艳动人,一双美丽的眼睛秋波流动,仿佛诉说着情话绵绵,连垂下的头纱都遮不住她的万种风情。赵紫薇迈着小步,似嗔似怨,双眸含情,双颊染红,笑中生媚。望着前面这个披婚纱的前度情人,一颗心怦怦直跳,真想把陈牧推开,把相挽的手臂换上自己的。
摄像机、照相机开始动作,袁嘉和张全都看呆了,章俊眼睛发直,不停咽口水。周影眼珠几乎掉下来,她“啊”地一声,右手指着赵紫薇,左手立即掩口。陈怡倩立即凑近母亲耳边,笑道:“妈,姐姐真美啊,伴娘也不错,呵呵!”
周影咽了几下,仿佛噎住了,掩嘴的手改为捏喉咙,那动作仿佛被人割了喉。我的天,为什么丈夫没阻止赵紫薇上场,自己站出来反对合适吗。
众人以为婚礼开始,待新娘走到牧师前,才发现新郎并没有在那里等候。新郎的家人紧张极了,那位弟弟又跑出门外去,不停地打电话。宾客们笑了,低声议论着:“没有新郎的婚礼,真够奇特的,莫非新郎逃跑了?”“陈家的脸面丢大了。以怡慧那性格,新郎跪几晚搓衣板都不可能完事,你说,怡慧会怎么惩治他呢?”
赵紫薇这才发现新郎不在,急忙对陈怡慧使眼色,用手指指侧屋。陈怡慧却摇头不理会,隔着面纱仍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情人。赵紫薇无奈,新娘不走伴娘自然不能走,所以扭头向陈怡倩求救。
坐第一排的陈怡倩急了,向父亲指指手表,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清场给别人。周影的笑容挂不住了,全都掉进地缝里,她瞪了亲家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想哭,想杀人。宾客们都在说“新郎逃跑了”,就算新郎现在赶来,也只能受到唾弃。陈牧站在牧师面前,犹豫是否拉着女儿离开,婚礼中不能将女儿交给新郎,这脸面哪里抹得开。
那位红裙女郎再次站起来。“我有一个建议,大家听我一句!”
大家望着这位俏丽的女郎,有人说她长得不错,有人说她气质好。张全忽然“咦”地一声,扭过头来,正好看到袁嘉一脸柔情,仿若刚偷到小母鸡的黄鼠狼。“袁嘉,如果我没记错,她是你的旧情人,好像姓蒋,上海证券的经理!”
“不,她是中信证券的,叫丁静雅!”袁嘉忽然脸上溢满华彩,“她的身材太棒了,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诱惑,跟她简直就是完美的享受,可惜只是一夜情,我做梦都想有第二次!”
“啊,她就是丁静雅!”张全很是吃惊,这段时间天天听到丁静雅的名字,连赵子强都称她“电话里的才女”。怪不得袁嘉那么得意,攻击陈氏的成员里,中信公司出资最多,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红衣女郎丁静雅高声道:“我可以证明新郎爱新娘,爱得发疯,他肯定不是逃婚。我刚从一个朋友电话了解到,新郎昨晚喝醉了,现在不知睡在哪个角落。如果这婚礼黄了,对两位新人,对他们的家人很不公平。”
章俊站起来问:“请问你有什么建议呢?”
丁静雅认真地说:“这样吧,既然新郎新娘都深爱着对方,婚礼照常,找个人暂代新郎就行了!”
现场一片哗然,都把目光投向站在前排侧边的新郎弟弟,那弟弟吓坏了,立即双手急摆,猛地摇头。那位刚寻找新郎失望而归的伴郎,见到这场面更加害怕,转身跑到门外去了。那位沉稳的牧师,更是一脸惊愕,忍不住望向前排座位新人父母。
陈怡慧依然微笑着,十分深情地盯着赵紫薇,一点着急的神态也没有。赵紫薇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知是什么,陈怡慧的花花肠子可不少,可这是庄严的婚礼,她应该不会乱来吧。
失踪新郎的父母哪里敢说什么,只是哀求望着陈牧夫妇,只要陈家不拆教堂,就要烧香了。陈牧不认识丁静雅,面色不悦地说:“这位小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婚礼是夫妻两个人的事,没有人可代替。”
陈怡倩也同样不认识丁静雅,猜测她是姐姐的朋友吧。“这位小姐,别添乱了,新郎没来,日后再补就行了。婚礼一辈子只有一次,有缺陷已经很遗憾了,再出另外的事端就不好了,”
没想到丁静雅却走上前,对牧师笑笑,然后拉着陈怡慧的手问:“陈小姐,婚礼是神圣的,你一定等待很久了。你一定不想婚礼有遗憾,如果再行一次礼,别人肯定笑话是‘再婚’。我知道你爱新郎,那么,让伴娘赵小姐暂代新郎的位置,你说可以吗?”
现场立即变得沉寂,不到两秒钟变成炸开锅一般,人们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让伴娘代替新郎行礼,算是一个创举,还好不是人们想像的由伴郎代替,那真是出丑了。
陈怡慧没吭声,看向赵紫薇,眼神尽是渴望。
赵紫薇脑袋爆炸,糟了,又被算计了,还是连环套,难道连这位红衣女郎也是参与者?其实她以赵子强的名义同丁静雅通过多次电话,早已“认识”。但现场气氛特别,她根本意识到,这红裙女孩便是自己欣赏的“电话才女”。赵紫薇摇头道:“我觉得不合适,毕竟这是他们的婚礼,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袁嘉在后排站起来,高声道:“我觉得这样不错,伴娘是女孩,不会让人误解别的男人娶了怡慧。”
张全捂着心口,猛吸凉气,嘴里喃喃:老天,今天的戏居然是这么演,连赵子强都被他们算计了!这几个家伙胆子够大,陷阱挖得够宽,朝哪个方向都会掉下去,想跑都跑不了!
章俊哪有不凑热闹的道理。“是啊,赵小姐是新娘的好朋友,虽然是权宜之计,但至少婚礼没有毁掉!”
几个年轻宾客也纷纷附和,也不管在场的中老年人在摇头。陈怡倩看到这怪异的场面,想反对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周影几乎晕倒,她哪里想到婚礼这样演变;陈牧脸色发青,回头盯着袁嘉,这目光让袁嘉打了一个强力的寒颤,腿软地坐了下来。
周影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站起来道:“怡慧,你不能嫁给……”没想到陈牧大步走过来,用力拉她的手,她只好坐下来,话也生生截断了。
陈牧转过身来,道:“怡慧,你自己决定吧,这是你的大事。新郎是你选择的,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宾客们听到这话,都认为他的话是劝女儿重新考虑,却不知他话里的“新郎”并非那个失踪的新郎,而是男扮女装的赵子强。陈怡慧面纱下的脸,紧张夹着兴奋,她当然知道父母亲恼怒,可是走到这一步,根本无路可退。她老是有一种感觉,错过赵子强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如果不做某件事,自己只能悔恨终生。
赵紫薇浑身冰凉,脑子一片空白,这些天忙着算计陈牧,没想到被他女儿狠狠算计了一把。可是她不敢迈步离开,也不敢转身看那些惊讶的宾客,嘴里只是不停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怡倩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可怜的姐姐”,走上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说:“姐姐,婚礼只是一个形式,做对选择才是真的!”
周影努力地忍着,几乎将嘴唇咬出血了,她无法接受,赵子强先做伴娘,现在居然代替新郎与女儿“举行婚礼”,可陈牧却握紧她的的手,不准她道出真相。
丁静雅走近陈牧夫妇。“伯父伯母,请相信怡慧的选择,她是个理智的人,如果她原谅新郎的过错,你们也可以原谅!请赵小姐代替新郎行礼是不得已,可取消婚礼更是两家人无法承受的。”
陈怡倩惊讶地望着这红裙女孩,没听说姐姐有这样一位靓丽的朋友啊,她这样出头,仿佛是姐姐的闺蜜一般。陈牧与周影冷冷盯着丁静雅,似乎想看穿她究竟是陈怡慧的朋友,还是赵子强的帮凶。丁静雅却一直在微笑,不管言语和动作,都十分优雅得体。
陈怡慧小声道:“子强,请别离开我,有你才能完成婚礼仪式!”
赵紫薇惊讶地说不出话,她竟然不叫“紫薇”改叫“子强”,急忙低声道:“怡慧,不行,不行!”
陈怡慧却一咬牙,牵着赵紫薇的手,不再理会父母的眼神,转身对牧师道:“牧师,我愿意让赵紫薇小姐代替新郎行礼!”
赵紫薇几乎晕倒,这叫什么事,你干脆叫我换上男装算了。
陈怡慧看她要挣扎,另一只手伸过来双手紧握,认真地说:“紫薇,别走,因为你现在就是新郎,请祝福我。我不要求你说那番永远爱我的话,只要你握着我的手就行了!”
赵紫薇整个心都酥软了,闭上眼睛,竟然不由自主地点头了。如果到这个时候,还说不明白这女孩的心,自己可真的是混蛋了。可她怎么能这般自私,完全不顾我的感受,这爱太恐怖了。
陈牧坐下来,整个身子快要虚脱了,他紧紧握着周影的手,也不知道是拉着周影,还是让她拦住自己。夫妻忽然低头,看到相握的手在抖,却不知是谁更紧张。他们对视一眼,难得从目光读到一致的内容:我要杀了赵子强!
丁静雅在新娘和伴娘双手握了一下,微笑着走回座位,坐下之前,朝袁嘉望了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除了笑意尽是柔情。
张全这时才反应过来,重重叹了一声。“听到中信不但出股票,还另外出资八亿参与,我还以为听天书,想着袁嘉中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拉到这样一个超级大客户。现在看到这位丁小姐,才明白是干柴碰到烈火了,西门庆遇到潘金莲,将来肯定一发不可收拾!”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说重拾旧爱,再续前缘都可以啊?”袁嘉虽然表示不满,可脸上却笑容可掬。
“让我猜猜其中的商业因素吧,中信公司持有那么多陈氏股票,不跟我们合作只有亏大钱。这样一来,丁静雅不但可以挽救公司,还可以勾搭上你这个旧情人,甚至有机会上‘无畏’这条后备船,哪会不积极,她可能还对老板说:‘哪怕牺牲我自己,也要避免公司的损失’。于是,你们这对旧情人,顺利地成为合作伙伴了!”
若不是在礼堂,袁嘉几乎大笑了。“知我者张全也!”
“哼,你这点花花肠子,哪能瞒过子强这个人精,不用到晚上,他肯定识破你!”张全摇头笑,“奇怪,当年你不是恨透她了吗,情圣居然第一次被人甩,怎么,这第一次也太令人难忘了吧!我再猜猜看,她离婚了,所以一下子就被你勾引到了?”
“不,她就要结婚了,不过,就算结婚也可以啊!”袁嘉笑得十分温柔,仿佛来了第二春。看着丁静雅的红色身影,他除了,还有许多的希望。
张全摇头。“我没法想像你们这对出轨男女了,反正不是破坏我的婚姻。刚才那幕‘伴娘当新郎’的把戏,是你们策划的吧,看来连赵子强这样的广告天才也要甘拜下风了!”
“因为我也是天才啊!”袁嘉努力忍住笑声,可忽然想到陈牧那一瞪,心里居然格登一下,扯得难受。
张全问:“那么,陈怡慧呢,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她?你居然还瞒着我,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还是你?”
袁嘉叹了一口气。“唉,这个妖精胆子大得吓人,希望真如她所说的,因为爱,所以偏执。可怜的新郎,像一座青翠的山峰,一年四季常青,从头绿到脚!”
站在一脸怪异表情的牧师面前,赵紫薇惶恐不安。她被陈怡慧握着双手,走也走不掉,偏偏除了恐惧,还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刺激,三年前的承诺居然以这种方式实现,太荒唐了。她瞥了陈牧夫妇,那眼神简直是杀人一般,偏偏还要在脸上堆出笑容。
可是,赵紫薇竟然松了一口气,给周影一个微笑。哼,你们千方百计阻止我渗入陈家,我就是要你们好看,不但姐姐,连妹妹我也要揽到怀里。这一转变,她扭头跟陈怡慧含情对望,不再理会陈牧夫妇那变形的脸,而是笑得很开心,仿佛这真是自己的婚礼。
因为赶时间,牧师的连那段富贵贫穷的话都省掉了,为更符合场景,他还更改了某个用词:“陈小姐,你愿意嫁给这位漂亮的新郎吗?”“赵先生,你愿意娶这位美丽的新娘吗?”
听到牧师口中居然说“赵先生”,陈牧和周影同时一震,随着赵紫薇一声“我愿意!”,周影终于挺不住,头歪倒在丈夫的肩膀。陈牧以为她晕倒,张嘴要叫人来帮忙,可立即感觉到妻子身体的颤抖,才松了一口气,拉着手再叹一口气。
要交换戒指时才发现没有,那位沉着脸的伴郎,手在兜里紧紧捏着戒指,却摇头说没有。在牧师准备跳过这个环节时,袁嘉跑上前去,高声道:“我刚好有两枚戒指,本来是和妻子纪念结婚周年的,现在送给两位新人吧,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现场一片笑声。看着袁嘉跑上去送戒指,张全又是瞪眼睛,又是拍额头,这戏演得他发现自己像白痴,一点想像力都没有了。丁静雅诧异看着袁嘉,仿佛不认识了,这家伙虽然不是小气鬼,可捐出两枚发光的戒指肯定不是他的风格。
戒指戴在新人的手指上,在起哄中,“羞涩的新人”蜻蜓点水般地互吻一下。然后在章俊的鼓动下,两位新人拥抱在一起,陈怡慧几乎咬着耳朵说:“子强,我嫁给你了,三年前的承诺兑现了,你不能再恨我!”
赵紫薇也微笑回答:“老婆,我根本不恨你,我现在只想跟你,然后将你砍成十八段,扔进黄浦江!”
然后,两人手牵手向宾客鞠躬,率先向门口走去。陈怡倩看着这一幕,竟然有吃醋的感觉,姐姐与赵紫薇竟然像情侣一般。由赵紫薇代替新郎完成婚礼,她不觉得反感,可是太奇怪了。那位红衣女郎难道是姐姐的朋友,袁嘉手中怎会凑巧有两枚戒指,那个被赵紫薇憎恨的记者周杰居然在现场摄影,那个化妆师阿标竟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陈怡倩扭头准备扶起母亲,却听到母亲咬牙对陈牧说“要他下地狱,要他死”,心头一凛,父母那么恨逃跑新郎吗?希望新郎不是逃跑,不然,以陈家的强大势力,肯定要他全家下地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