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大家都听得认真,李儒在心里表示满意。
“泰山大人和叔父大人试想,若是大人原本三公之职在望,却突然被横祸将仕途之路彻底断绝,大人心中又有何感想?”
董卓与董旻对视了一眼,董旻接口说道:
“当然是满肚子怨气,恨不得砍了他娘的狗常侍了!”
“是啊!”
李儒一拍巴掌,说道:
“袁绍未必就不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李儒便开始为众人具体分析,袁绍与太平道可能存在的关系。
“不过,袁绍与普通党人不同。他就算没了官位,毕竟是袁氏嫡子,对朝政依然有着一定的影响。而且,大人不可不知,这位袁氏的嫡子,可是身家达到十亿以上的国之大富豪啊!”
“短短十余年,太平道为何能够发展到百万之众?张角不过一介地方道士,为何能够为当时朝廷权贵所推重,连中常侍中都有人信奉?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支持,儒可不信。所以,袁绍与逆贼张角之间,必然有极深的关联。”
“但是,黄巾之乱一爆发,大人可还记得,当年是什么人在镇压黄巾反贼上最为积极?”
听到李儒的问话,董卓想了一想,不太确定的说道:
“是……党人?”
“大人所言极是。正是那些原本暗中帮助太平道发展的党人,在剿灭蛾贼时最为卖力。可以说,如今关东的党人诸侯,多是借着黄巾之乱中立下的功绩,乘势而起的!”
“敌人与背叛的盟友,哪一个会更招人恨呢?”
李儒说完。特意停了一停。董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当然是叛徒了!文优,你的意思是,张狂小贼与袁绍逆贼之间,就是背叛的盟友?”
“不错。张狂与袁绍,目前虽然看似全无瓜葛,其实暗中积怨甚深。这一点。若非对当年党锢之事了解甚深之人,怕是难以想到。儒若非当年也暗中卷入过党人间的串联,对此事亦未可得知。”
李儒的解释合情合理。董卓当然知道,李儒也曾经是党人中的一员,只是在娶了自己女儿以后,才抛弃了原来的身份,在凉州扎下根基。
“既然张狂小儿与袁绍叛贼间,有这层隐秘的龌蹉,当如何挑起两者的纷争呢?”
面对董卓的问计。李儒不慌不忙,神态自若的说道:
“很简单,以名爵诱人,不怕张狂不入套。大人可请天子下旨,封张狂为并州刺史,转张杨为河内太守,王匡为太原太守。张杨如今落入张狂之手,如此一来。张狂便可以张杨的名义,南下河内。而王匡既然变成了太原太守。当然也就给了袁绍名分去插手并州事物。”
听到李儒的谋划,董卓与董旻都暗暗点头。
在如今董卓兵力紧张的情况下,不可能抽得出多余的兵力投放到并州。反正事到如今,并州早已脱离了朝廷的掌握。既然这样,不如直接承认张狂在并州的地位,想办法激起张狂与关东叛逆的矛盾。
若是能够用两个不在己方手中的太守官位。诱发张狂与袁绍之间的冲突,就等于是变相削弱了袁绍一方的力量。同时,这也直接避免了两方势力可能存在的联合可能——这种推测,可是对朝廷极为致命的!
作为一名老于战事的大将,董卓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立刻就会将其加以实行。得出了朝廷目前无法\无力\无理对付张狂的结论以后,董卓立刻让人请来左中郎将蔡邕,起草朝廷诏书,发往并州和河内。
当传递朝廷诏书的使者,将诏书送到河内郡的治所怀县,袁绍也在连同着太守王匡,讨论张狂。
“不意这个竖子,居然做出如此大的动静!”
王匡坐在主位上,满脸阴晦的说道。
相较于王匡的喜怒形于色,身居客位的袁绍,神情就从容多了。他轻叹一声道:
“是啊,本以为此僚不过区区黄巾余孽,翻不出多大风浪来。如今居然连公认为并州悍将的张稚叔,都栽到此僚手中。上党丢失,此僚若要南下,郡中又少不得一番恶战了。”
“车骑将军【袁绍】,张狂既然如此能战,何不想办法拉拢他,共同对付董卓?”
王匡虽然是名士,却是以侠义成名,对同样做过游侠的张狂,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歧视。他如今在董卓兵锋的压迫下,总有些心怀不安,故而才会提出这么一个想法。这让袁绍感到有些不快。只是以袁绍的修养,这些感受不会流露出来罢了。
“不可。张狂此僚出身黄巾,本就属于国之蟊贼。先帝惑于宦官所言,这才法外开恩,招安此僚。可是先帝一朝驾崩,此僚立刻不肯安分为大汉守边,公开攻略汉家州郡,全然不将大汉法度放在眼里。”
“更有甚者,此僚还主动勾结董贼,为董贼张目。如此冥顽不灵之徒,只可以国法诛除,不可再次放纵。否则,必然如报蛇在怀,后患无穷!”
见袁绍态度如此鲜明的反对此事,王匡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如今的袁绍,已经不像刚被推举为联军盟主时,显得那样根基浅薄了。通过几个月与董卓军在河内的对峙,天下士人将亲身坚守一线战场的袁绍,与那群缩在酸枣日日置酒高会的废材盟友相比较,越发觉得袁绍才是大汉未来的救星。
而王匡这些日子与袁绍相处下来,对他也极为敬服,已经从地位相当的盟友,半主动半被动的变成了袁绍的下属。地位上的暗暗变化,让王匡无法反对袁绍的决定。
这时,突然从郡守府邸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肤色微黑,身材瘦小的中年儒士,快步冲进书房,对两人叫道:
“本初,公节,董贼又出手了!”
说着,中年儒士扬起手中的帛书,交给了袁绍。
袁绍接过帛书,在案几上摊开,与王匡并肩观看。将内容扫过一遍后,袁绍依然是不动声色,可是王匡就不对了,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墨来。
“董贼!”
王匡虽然愤怒,到底没有失态。他抬头对着袁绍说道:
“车骑将军,董贼这是在挑拨我军与张狂的关系啊!”
袁绍劝解了王匡一句,回头问道:
“子远,依你之见,董贼这封诏书的挑拨,有何居心?”
许攸不假思索,开口便答道:
“此乃二虎竞食之计。无论是我军想要掌握太原,还是张狂想要南下河内,只要有一方动了心,兵戈之事便不可解。”
袁绍点点头,说道:
“我方大敌为董卓,张狂不过小患耳。只要打倒董贼,以大汉之力,区区一个并州,毫无幸存之理。但是,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张狂若是看不清形势,非要自取灭亡,南下侵犯河内,我军固然不惧,却让董贼有了可乘之隙。子远,如何避免张狂骚扰我军,可有妙计?”
许攸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眼珠子一转,答道:
“此前张狂分属黄巾余孽,向来未曾受到重视。且待我去查一查他的底子和性情,才好出谋划策。”
听到许攸的回答,袁绍点头表示同意。说实话,在今日之前,袁绍的视线可从来没有停留在张狂这样缩在边地的黄巾余孽身上过。在他眼中,关注的不是天下名士,便是朝廷重臣,几曾容下过区区一介蛾贼?
浑没想到局势演变总是出人意料,向来只与天下名士交流的袁绍,终于无法再无视当年垮掉的太平道盟友。而张狂这个黄巾余孽,居然也有一天,力量足以扰动整个大汉政局了。
从内心深处,袁绍并不想与太平道的旧相识们打交道。毕竟,中平年间,给了黄巾军最有力一击的,便是袁绍为代表的党人集团。借着无数黄巾军将士的人头,党人在那场大变乱中获益极大。若是太平道中人到如今依然不肯忘却旧怨,袁绍也只得先应付他们的挑战。
不说袁绍集团对张狂突然崛起的忧心忡忡,有的人对于新任并州刺史,怀有着更加深厚的戒心。这其中,最为担心的一个,便是冀州牧韩馥。
作为接任冀州事物已经一年的冀州牧韩馥,他对于太行军的了解,自然远在一直盯着朝廷和宫掖的袁绍之上。别的不说,前任冀州刺史王芬,便是一不小心栽倒在太行军手上,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韩馥对太行军的举动,当然会极为关注。
自从张狂竖起太行军的名号开始,太行军就一直活跃在冀州西部的太行山区当中。这支黄巾军余孽,利用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钱财,从位于山区附近的常山国和赵国一带豪强手中,购买了不少粮草、铁料之类物资。
相较于盗贼性质的黑山、黄龙、白波、左校、于氐根等山中群寇,组织架构清晰,纪律严明的太行军,其实比起大汉的正规军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的行动目的明确,很少为了单纯的掳掠财货而进攻郡县和地方豪强。所以,在冀州,太行军虽然还是受到地方豪强们的鄙视,却并不太受豪强们的敌视。
惟其如此,太行军的危害,才会越发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