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时前, 管理办。
傍晚下班时间,钟豫正两脚屈屈盘着,双抱胸, 仰着脸睡得人事不知。
忽间办公室门一响, 文劲冲进来,一掌拍在他桌上。
“下……班……了。”文劲凑得极近, 阴森森说。
钟豫一睁就被她超实主义的夜店妆容吓了一跳, 往后仰了仰:“什么?下班了你走啊。在这儿闹鬼呢?”
文劲:“你、也、走。”
管理办最近确实挺忙, 但钟豫参度是前所未有。每一次排班要参, 不该他守的地也要守。
好容易告一段落,今天实在没他什么事儿了, 但他有家不能回,决定呆在办公室睡觉。
钟豫眯:“怎么说话呢?老子爱呆哪儿呆……”
话音未落, 面前寒光一闪。文劲反抽出一把砍刀, 唰地插进桌板里,面露反派式凶光。
“……”
钟豫把所有话咽了下去,默念大儿不孝,插着兜, 讪讪出了管理办大楼。
太阳悄悄隐没,老北风呼啸,钟豫在门口头疼地徘徊了一会儿,不知往哪儿去。
悠扬的圣诞音乐从综大的礼堂顺风飘来, 他循声晃到学校侧门, 看到不少穿着打扮精致俏丽的轻人进进出出, 很热闹。
钟豫口中呼出汽,就那么看了一会儿,脚步一转, 往隔壁灯塔走去。
灯塔作为抗击虫族最前线的军事设施,全无休。
区区一个圣诞节,和它更是没关系。
钟豫对这地熟的很,毕竟全联盟无哪个星球,灯塔的结构大体一样。他作为管理员,打着“视察慰问”的旗号,更是逛理直气壮。
他先在军部晃了一圈,收获了一袋儿瓜子,两盒柿饼,一个快餐店赠送的玩具水晶球(某连长倾情相赠说是会带来好运)……后往上,到了异常信息监控部门。
这里的研究员和驻军不,大多在危燕区拖家带口。
今天大小也是个节,研究员值班不容易,钟豫就挑了个管大气监测设备的幸运爸爸,让他回去陪女儿,自己替他值一班。
这位幸运爸爸闻言千恩万谢,脚步跟踩了滑板似的呲溜一声跑出去。
钟豫笑笑,和另几位研究员随口瞎聊了两句,从他座位上翻出几本书。
《怎样满足青春期孩子的心理需求-一生必备一本的实用工具书》。
钟豫随翻了翻,扔到一边,又掏。
《秋季美妆大赏》、《悦己潮流》、《她永远是对的。她如果错了,参考第一条》、《怎样晾晒你的小棉袄》……
这什么!?
钟豫嘴角抽了抽,感觉这位简直是十四孝舔狗爹,做爹做得没尊严,有什么思……
他一边想,一边又把这堆书一字排开,最后面无表情地拿起那本青春期孩子的心理需求,举起来看。
这破书委实催眠。
钟豫最近特别容易困,这会儿也不强撑,看了三页,书往脸上一盖,睡了去。
识陷入混沌。
先是有大片大片的墨迹晕染开,像是有人在一缸清水里洗毛笔。思维随着水波忽上忽下的飘荡,而后被丝丝缕缕的黑色线条缠绕,收紧。
他看见了小时候的家。
普通的陈设,普通的父母。他养一盆听说极好养的牵牛花,后来没养好,死了,剩了个空盆,和上面插着的支架。
转身,他忽而站在自己上学时常呆着的走廊上。
耳边很吵,吵得模糊不清,他扒着栏杆,和身边的好友说笑话。
操场边上有个双杠,某天突被漆骚气的橘红色,无多灰暗的阴天,极其刺。
他骂了一句傻逼搞的这么丑。身边的朋友们忽哈哈大笑,说是他们弄的,就想污染老大的视线,看他反应。
钟豫看见好几张笑脸,笑声粘稠。
不一会儿,他们相继就泡在了鲜血里,冒出一个个噗噜噜的气泡。
失重的感觉伴随视线的下沉,让人非常不舒服。
钟豫从没和人说,他非常讨厌失重,生理反应已经在无数次日常训练里被磨得丝毫不剩,但心理上的不适永远无法彻底消散。
他坐在战舰的驾驶舱里,四周没有半点声响。前是一片宛若禁止的宇宙,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漂浮着。
虫族、人类。伙伴、敌人。
一个接一个像泡沫一样炸开,消失,湮灭在四维中。
他渐渐难以感受到和脚传来的知觉,仿佛被一点点冰冻或者石化。
有什么软软粘粘的东西从他后背攀上来,从脊椎爬到肩胛骨,来到脖颈、耳后,路处留下一点水迹。
痒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直到余光中出一张天真可爱的脸。
“哥哥。”邱秋笑着,口中呼出热气,脸上表情生动。
下一秒,邱秋反着坐在了自己大腿上,脸对脸,几乎要贴上来。
“哥哥。”梦中的邱秋又喊了一声,低下头,伸出小舌头,在他十指关节处舔了舔。
钟豫知他在做梦。
邱秋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会用有些粘腻潮湿的语气说……
“钟豫哥哥,你做梦也想啊?”
“你这样想,为什么不告诉呢?”
“具体是怎么想的?”
“是这样吗?是这样呢……”
小怪物的双软软环住自己脖颈,带着□□的动作令人呼吸急促。
声音忽近忽远,渐渐就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了。
钟豫只感觉搂着他的不断收紧,再收紧,勒住咽喉,肋骨。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他下识干呕起来。
“啊,下雪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兴奋的人声。
钟豫一个激灵,指抽动,从梦里惊醒,拉出一口长长呼吸。
缓了几秒,他才把盖在脸上的册子拿开。
“钟少将,看啊,是雪!”一名穿色制服的轻研究员小跑来,腕上终端在响。她边说边指向环形视窗,情兴奋。
钟豫循声向外看。
色雪片在漆黑夜幕里飞得十清晰,轨迹细密。
监控部门的值班室在灯塔极高处,就在云层下数米,这些纷飞雪片几乎在头顶形成,而后贴着脸飘落。
在地面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整座灯塔因为这场雪被激活了。
不仅身边这位轻的研究员在喋喋不休地制造音效,四面八的终端消息提示音更是此起彼伏,有不少接了通话的,非常热闹。
“哟,稀奇啊,”钟豫挑眉,声音微哑地笑了一声:“气象局今怎么肯下雪了?”
研究员姐姐穿着色褂子,撑着监控台,脸快要贴到视窗上了:“不知啊!刚刚听了一耳朵八卦,说是气象局今来了几个新人……”
小姑娘如痴如醉地看了半钟,才想起来自己把钟豫挤到了一边,遂吐吐舌头往旁边跳了两步,一边去泡咖啡,一边:“轻人嘛,比较喜欢气氛,听有人说他们在局大闹了一场,最后几个老头子顶不住,了。”
雪天听起来很浪漫,真落到地上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地面状况要注,小型建筑和能量盒也需要特殊处理。交通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层空轨,下雪带来的影响极大。
危燕区对圣诞节不重视,历来,气象局从不肯在今天赦免这个灾害性天气。
钟豫也有几没见雪了。
“别说,有时候气氛也挺重要。”研究员将咖啡端来,笑眯眯递给钟豫:“圣诞节嘛,一也就一次,你看大家多兴奋?社交网站刷爆了,各种照片打卡……哎呀,少将也拍一个呗?”
钟豫笑笑,并不接话,喝了口热饮。
研究员看起来挺活泼,自言自语地叨叨,上对着视窗外拍个不停。
“灯塔视角,嘿,一定是社交网站上今最特别的崽!”她美滋滋处理了照片,睛盯着终端忙碌,嘴上也没闲:“……少将你发哪儿了?给你点赞啊!”
“不是特别版么,加班福利,归你一个人了。”钟豫挥挥:“回你位子上去,别浪了。”
研究员大大咧咧:“这么好!那走啦?哎呀要再精修一下……”
说罢美滋滋跑了。
钟豫拿起杯子,食不知味地喝了口咖啡。
没什么味。
他听力极好,上下三层的热闹动静化为细碎的声响,在他耳边奏成一套热闹的进行曲。
发了会儿呆,腕忽一震。
钟豫忽回,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开终端。
发信人有些出乎料,是叶文聿,很简短的一行字,但钟豫仿佛能看到他笑眯眯的好脾气的样子。
-[下雪了,看到了吗?]
钟豫不自觉地松了松情,回复去。
-[当,又没瞎]
这话发出去,钟豫才感觉有些不妥。但叶文聿回得很快,回应里也没有突敏感,就挺随的。
钟豫心情好了些,闲而无聊地扯了几句话。
编辑的时间有点久,钟豫正要发出去,对面消息先一步来了。
-[对了,豫哥,你没去邱秋他们学校的舞会吧?(^-^)]
“……”钟豫顿了顿,而后一字字地把没发出去的废话删除,只留了一个“嗯”字。
发送。
-[噢噢,不他好像也没去学校,那他去哪儿了,你知吗?]
-[不知,没跟在一起。]
钟豫发完这句,啪地拍灭终端。
他坐在监控台前,双撑着额头,半晌没动一下。
综大在灯塔脚下,如危燕区最亮的光斑。
圣诞音乐声穿越云霄,甚至在这样的高空能听见模糊的提琴和铃铛声响。
他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心情怀得莫名其妙。
忽有人从他身后路,撞了桌子,发出砰的一声。而后一边嗷嗷叫一边注到他。
“咦?你谁啊?老阎呢?”这人问。
“回家了,替他值班。”钟豫不耐烦。
“嘢?你新来的?咋没开欢迎会?也没请咱们吃饭呢!?”这研究员话很多地围上来:“轻人啊就是没有觉悟,这种搞好关系的事怎么能逃呢,打算什么时候聚一聚——”
快要搭上钟豫肩膀时,他忽对上一双泛着血丝的睛,愣了愣,脱口:“哇,你长得好像们区管理员哦!去才见他呢!”
“……啊。”钟豫看着他。
十秒无声对视后,这位研究员终反应来,大惊失色。
“哇!是真的管理员!!!钟少将你怎么来这儿了!?管理办不值班吗?不值班的话不回家吗?听说你养了个儿子不带他上街玩吗?不想理他的话没朋友一起喝酒吗?外面下雪了嘢你不知吗?居不想去堆雪人,好奇怪嘢——”
钟豫沉默了足足一钟,在这位研究员哼着歌愉快跑走后不断用深呼吸平复心情。
刚刚数到六十,感觉心跳已经缓和许多以后,身后桌子又是咚一声。
“对了对了,钟少将你有空吗?”
钟豫缓缓回头。
“那个,帮爱豆投个票呗,你终端权限开一下,链接发给你——哎呀别这么看,帮个小忙嘛,所有事帮投了嘢!”
五钟后,这人终被打发走。
钟豫心力交瘁地撑住额头,刚闭上睛,身后脚步声来,桌子又响了一下。
“有完没完!”他猛地吼了一句,没转头,头顶就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而后是熟悉的声音,刚刚梦里听,却又不太一样。
“啊?”邱秋把食盒搁在了桌上,侧头凑近观察:“什么没完?”
钟豫:“……”
四目相对。
邱秋今天穿了件带毛领兜帽的外套,脖子周围一圈毛上沾着水迹。
头发乱蓬蓬的,脸色倒是很正常。
也是,这位不是人,冷不冷的和他关系不大,穿多穿少看心情。
钟豫脑袋嗡嗡响,半天才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这话一说,邱秋看起来就不怎么高兴了。
“先去了劲劲姐姐那里,他们说你回家了。回家看了看,发你没回,就又去管理办找。是楼下的警卫告诉说你进了灯塔,才找来。”
邱秋认真:“他们一开始不让进,看了终端身份页后就让进了。上面写了你的名字么?没看到啊。”
名字是没有,但有个红色警标。
钟豫心里默默接了句,倒是没煞风景,刚要问他带了个什么东西,就听邱秋忽提问。
“为什么一直躲?”
但凡嘴里有口水,钟豫当场就喷出来了。
就算没有,他也吓了个汗毛倒竖,咳了两声:“什么?”
邱秋站着他坐着,难得是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停了微妙的三秒,说:“你为了躲,躲到这里来了,至吗?”
钟豫:“……”
挺狼狈的,钟豫自嘲一笑,把隔壁椅子拉来,把邱秋扯到椅子上。
到了这儿,也不能把人赶走,但也不能更加深入这个话题。他故把视线投向邱秋带来的盒子,装作有兴趣地问:“这是个什么?”
邱秋果被转移了注力,顿时自豪说是给他的圣诞礼物。
“嗯?”钟豫解开盒子上的抽绳,掏出来一看,好像是个保温饭盒。
“吃的啊?”钟豫掂了掂盒子,觉得挺好笑的。
小家伙自己喜欢吃,就觉得人人喜欢吃。一会儿巴巴盯着看一会儿,又能从他嘴里抠掉一大半,真是打得好主。
“嗯。特地给你做的。”邱秋一本正经。
“哟?”钟豫挑眉:“那一会儿你说什么不给你了。”
邱秋忽笑了笑:“你吃。”
这是个标准的笑,有些腼腆的可爱。
或许对普通人来说,笑得并不夸张,但在邱秋身上,已经是从没见的表情了。
钟豫只觉得心上麻了麻,盖子扒拉了三下没打开。
“做了什么?”钟豫清了清嗓子:“点心?”
“什锦小笼包,学了好几天呢。”邱秋点了点一排冒着热气的小包子:“有翡翠肉的、三鲜的、豆腐皮的……有奶黄流沙的。”
小包子们卖相很不错,一个个圆嘟嘟,小肚脐尖尖凸起,在几个甜口包子上点了几个红点,便挑选。
邱秋一个个介绍去,而后说:“问了小,圣诞节要吃什么。本来打算做个烤火鸡,但是烤火鸡的步骤太少了……”
“怎么,嫌太简单了,体不出你在大增的功力?”钟豫挑眉一笑,拈起一个小包子,咬了一口。
“啊,那倒不是。”邱秋说:“只是……”
后半句没说出来,钟豫已经愣在原地。
他瞳孔微收,看向里被咬了一小半的包子。
肉馅儿紧实,汁水从边缘溢出来,泛着鲜香油光。无怎么看,它只是一只比较精致的包子。
但就是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包子,竟让他吃出了味。
令人饱足感大盛的肉香,解腻的菜嫩叶,在些许调味料的中和下,像是在他口中引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钟豫难以置信地看向邱秋。
“怎么样,好吃吗?”邱秋像开了花儿似的,坐得身体前倾:“特地给你做的。”
“……”钟豫怔怔:“怎么做的?”
“想着你做的啊。”邱秋一本正经说。
钟豫宕机数秒,什么也没说,只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吃了。后揉了揉邱秋脑袋,又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就这么静静吃着,一时谁也没说话。
钟豫这辈子极少有足无措的时候。
而在几乎是他足无措的顶峰。
其实他该想到,小怪物通人性,也有心,知他吃不出食物味,当不会拿普通的东西给他。
钟豫想起早前在恶魔食府,他尝邱秋做的饭,那里面有微小的精影响的存在,有客人吃了以后明显表出了情绪上的异样。
他当时判断那是邱秋的能力之一——但具体怎么用,能影响和控制到人的精到什么程度,他并不了解。
当时小怪物说了什么?
“你不觉得好吃,因为不是特给你做的。”
但在是了。
钟豫又吃了两个小包子。
豆腐皮包微辣开胃,三鲜包鲜香脆爽,奶黄包一口咬下,橙黄的馅儿从边上融融淌下,在舌头上抿出沙沙的质感。
他吃到了许多味,以及这些味之下的喜欢。
“好吃吗?”邱秋撑着下巴,巴巴看他,舌头下识舔了舔上唇。
确实是“喜欢”,像一团膨胀的甜软棉花糖,容不得人再装傻视而不见的那种。
钟豫微深,把半个包子顺塞进邱秋嘴里。
“别给啊,你吃啊。”邱秋睛睁大,鼓着腮帮,一边嚼一面含混地表达不满。
“已经吃到了。”钟豫说:“吃明了。”
“是吗?”邱秋立刻高兴起来:“那你不躲了么?”
钟豫停了一会儿,揪了揪邱秋耳垂,声音发沉:“问你,叶文聿是不是想和你去舞会?你为什么不答应?”
邱秋十莫名:“不喜欢他,喜欢你。你去哪儿,就去哪儿。”
“……”钟豫深呼吸:“再说一遍。”
邱秋茫:“关叶哥哥什么事?”
钟豫一直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人生或许快到尽头,也想要在最后干点好事,符合正常逻辑的事。
但在,他决定放弃了。
这也不能怪他吧?
“这是你说的。”钟豫嘴角微挑,点点邱秋额头:“包子很好吃。”
邱秋盯着钟豫睛,不知怎么,忽觉得有些想移开视线。而后那句夸赞才入了耳,他真正高兴起来。
“好吃吧,做了很久呢。”邱秋膨胀了:“小也尝了,说关了才带来的。不能再说小破店了。”
“好。”钟豫毫不犹豫。
“那你也不躲了吧?晚上回家吗?”邱秋又问。
“回。”
“啊。”邱秋愣了愣,觉得监护人突这么好说话,挺不习惯的。
但小恶魔天生就会得寸进尺,从一个蓬起羽毛的肥鸟膨胀成了一只河豚,黏黏糊糊地凑上去,凑到钟豫耳边。
“那……能再尝你一口吗?”邱秋小声说。
每次在钟豫周围,他觉得好香。今天更是不得了,这个人类突这么乖巧,像是他的所有物一样,简直是在挑战他史莱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虽邱秋控制本能已经成了习惯,但出口问问并不犯法吧?
钟豫似乎真的吃错药了,不仅没一脚把他踢开,反而捏着他的下巴,拇指碾他嘴唇,而后笑了笑。
这是默许吧!?
邱秋顿时被香得昏了头,疯狂上涌的食欲壮了怂怂史莱姆的胆,双环上钟豫肩膀,直接舔上了他的喉结。
从下而上,两秒即。
和之前那次亲吻不,邱秋只感觉他的人类像是终撕掉了包装纸的蛋糕。之前的甜香是从缝隙里溢出来的,可在,他实打实吃到了醉人的甜味。
本来做好的心理准备瞬间崩塌,他尖牙磨了磨柔软温热的皮肤,吮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地亲到脸上。
十秒后,邱秋顿住了。
他忽像被按了暂停键,整只史莱姆浑身变僵,向后一点点拉开距离。
直到对上钟豫的视线。
蛋糕是很香,里面情绪极多,各种味,塞得满满的。
他一点点品,终是品到了存在感强烈且毫不掩饰的某种欲望。
警觉的天线嗖一声竖起。
弱小的恶魔史莱姆,生俱来的危机感比谁灵敏,邱秋满脑子瞬间被一句话刷屏——他想吃?
他也想吃!
被巨兽盯上的感觉让邱秋嗖一声,弹球似的弹出八米远,扒着桌子可怜巴巴地看钟豫,瑟瑟发抖。
虽那只是个人类,但邱秋第一次见,就觉得这人气场像他只敢遥遥观察不敢凑上去扒拉尾巴的深渊巨兽,再香他不敢下口。
他差点要置换□□逃命了。
“嗯?”钟豫挑眉,似笑非笑:“后悔了?”
“……”邱秋又往后挪了两步,没作声。
“后悔也晚了。”钟豫说着,向前迈了一步。
只见邱秋像个乒乓球似的原地一蹦,黑影闪,下一秒已经遁到了灯塔电梯间外,而后不见了踪影。
钟豫:“…………”
他忽笑起来,啧了声。
***
平安夜稍晚,肖宅被薄雪覆盖。
忽有人匆匆进门,在肖父耳边低语几句。
肖父先是一惊,而后狠狠皱紧眉头。
屋内悄无声,只有落雪簌簌。他望着反光的积雪,思索良久,终一个深呼吸,拨通了一加密号码。
号码没有署名,定位在遥远首星。
了接近两钟,才有人接了。
终端上飘出半透明人形投影。
那是位轻男子,看不清五官,身穿色制服。他情严肃,视线微微下垂,有些高傲且不近人情。
平时相当自傲的肖父在这人面前显矮了不止一头,他状似恭敬地弯腰:“‘鹰’大人,有重要的事向您汇报。”
被叫作“鹰”的男人微微颔首,肖父心中定了定,就把自己儿子去找邱秋的事情说了,并表示不清楚他们是否已经联系上,而自己儿子又透露了多少。
“邱秋,不就是那个深渊恶魔?”鹰语气微冷。
“是的,鹰大人。不重点并不在他,而是他和钟豫关系很亲近,也许不了多久,钟豫就会知事情的始末。那时候们的处境会非常被动……”
鹰冷哼一声,打断他:“不用你说。”
肖父闻言立刻闭了嘴,又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肖父的诉求很明,他这么果断地把自己儿子供出来,就是希望看在自己通报及时上,上级能对肖炀的事睁一只闭一只。
鹰显也明这一点,并没有在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身上纠缠,而是问了问危燕区管理办最近的动向。
短暂交流后,鹰先生思索一番,冷:“不能再拖了。”
“是……”肖父附和了声。
“从梦鲤乡开始,区区一个钟豫,坏了们多少事。”鹰语气有些微妙的愤怒:“这人不愧是曾经的联盟第一人,直觉敏锐,应对的措施看似轻描淡写,却总是扼住们的命脉。”
肖父不敢说话。
“说起来,梦鲤乡关他什么事?把人丢到首星,不知多轻松,他偏不,要把人扣着;后来连调查组去了,他要想设法地留人,竟真的一直留到了在。”鹰越说,语气越发冰冷:“克莱夫可真是个废物,亏得他家当他是个宝。”
“……是。”肖父讷讷。
“为了把陶昌荣弄回来,你们废了多少功夫,原先投入巨大的盘子也给毁了。就这样,竟没达到原定目标,甚至让那钟豫又抓到了把柄……”
肖父这会儿是大气也不敢出了。
鹰忽笑了一声:“……可真有本事。”
肖父额角滴下一滴汗珠。
鹰见了,似乎觉得给够了压力,缓缓移开话题。
“事已至此,是该想怎么解决。”鹰看向虚空一点:“如果钟豫知了更多情报,迟早会查到们的目标。陶昌荣不能再留下,必须把他弄到首星来。”
肖父忙:“是,是。”
鹰嘲讽地瞥他一:“你有什么好办法?”
“这……”肖父卡壳了。
陶昌荣就是梦鲤乡的行政大厨,马源的那位师父。
这人掌握了许多影响局势的资料,也是鹰等人一直的目标。
他目前仍被困在梦鲤乡里,被管理办的人层层看管,肖父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
自从梦鲤乡事件有秘黑衣杀出没,管理办的维安措施就特别严。
钟豫掌握全大区武装力量,肖父已经找不到不暴露自己又能偷袭得的机会了。
而原定被利用的调查小组,其实并不是鹰先生这派的人。克莱夫无功,肖父这边也不敢贸接头结盟,否则调查组会倒向哪边不好说。
为了让钟豫的人从梦鲤乡“遗址”撤出,腾出“营救”空隙,肖父不得不策划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投毒爆炸案。
没想到行动没开始,就被快狠准的抓起来,梦鲤乡那儿的守卫何止是松动,甚至比先前更严,严出了万紧张的态势。
当肖父听到这个情报的一刹那,就知钟豫看透了他的图。
在投毒事件发生的瞬间,那人就将整块棋盘尽收底,并准确下出了一枚稳稳拦在“王”面前的棋。
“指望你,不如指望一只□□。”
鹰见肖父久久不言,嘴角上提,讽刺一笑。
他双交握在身前,身形笔挺:“无如何,救出陶昌荣是第一要事。如果说有钟豫在,们无如何无法达成目标,那么这根硬刺,单独将他拔了就是。”
肖父一惊:“什么?……虽他退役多,但他是联盟第一改造人啊?那可是个名副其实的怪物,想杀他,是不是太……”
“何必要杀?”鹰嘲讽:“们要的是他不在危燕、无法掌控大局。那么单独将他弄走,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肖父恍,复又皱眉:“调虎离山,他会上当吗?”
“为什么不?”鹰淡:“只要给出无法拒绝的理由,他哪怕预感不好,也一定会赴约。”
“是什么?”肖父问。
“军部问责。”鹰顿了顿:“管理员例会,如果被问责,必须本人到场。除非他不想当这个危燕区管理员了,否则他只能来,而且一定会来。”
肖父仍有些犹疑。
沉默片刻,鹰忽而展颜:“钟豫是什么人物?如果他不在管理员这个位子,会兢兢业业这么多?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野心,这点,想你懂。”
肖父恍醒悟,连连称是。
“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了。”鹰:“到时候文件发下来,你配合好就是。”
“是。”肖父缓缓松了口气。
不久,色投影消散在半空,仿若从来没有存在。只有庭中落雪,又悄悄积起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