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从袁乾备的口中,姝颜和萧影玄才知道,其实莫晴山所深爱的一直是她的师父,因为她早年修习邪术,被原本门派的师父逐出师门,致使她对男人一直怨恨在心,她用尽心思弑师之后,便自创了晴山派。
而尉迟华只是因为和她的师父有些许相似罢了。因为这一丝半点的相似,她却毁了三个人的一生。
“那你还对她那么忠心耿耿?”姝颜问。
“她毕竟是我的师父,有养育之恩,乾备认为人要知恩图报,所以师父的恩情,我这辈子都将感佩于心。”
萧影玄和姝颜问他以后有何打算,袁乾备笑笑,说他会替师父守墓,继续留在终南山,将晴山派的武功发扬光大。最后二人终于道别袁乾备,一同回长安去了。
这趟旅途恍若一梦,他们原是意欲上山踏雪赏梅,不料竟牵出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纠缠来,回去的路上二人都只默默不语。姝颜从来不曾想过,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离奇。
长安依旧如故,下得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萧宅那熟悉的乌木大门,门前的芙蓉花都已开败了,只余下一树枯枝衬着乌沉沉的大门,倒有种说不出的古意。墨宣来开门,明心与惊蝉也迎上来问他们是否安好,姝颜把山上的故事都揭过不提,只说一切都好,让他们安下心来。
在府中休养生息了几天,转眼间就到了端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街边繁华似锦,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彩灯,万盏灯火映得整个长安城极是喜庆热闹。上元看灯始于曲明帝时期,明帝提倡佛教,听说佛教有正月十五日僧人观佛舍利,点灯敬佛的做法,就命这一天夜晚在皇宫和寺庙里点灯敬佛,令士族庶民都挂灯同赏。是以到了这天夜里,长日来幽闭于深闺大院的小姐公子们也有了机会出门来赏灯猜谜。
姝颜站在萧宅门前放眼眺望,四面灯光离合,那些精巧的灯笼悬挂在夜风中飘飘摇摇,像是满城都着了大火一般。她想起在父亲的故事里,当年他也曾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与母亲也曾在这座熟悉陌生的城池里相知相识,姝颜心中涌上一些无法名状的愁绪,不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夜里吃完丁姨做的元宵,明心便嚷着要去放花灯,姝颜让惊蝉陪着明心去,自己却想避开人群独自出门去散散心。丁姨少不得叮嘱她们几个街上乱,需得早去早回。姝颜心念一动,对丁姨道:“不如扮成个男子再去,这样也不怕街上乱了。”本以为丁姨会责她胡来,谁知对方笑道:“老妪手上正好收有公子换下来的衣服,现下已经洗干净叠着了,姑娘去我房里拿便是。”
姝颜得了许可,便走到丁姨房里,果然见床头收着一箱萧影玄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放着。她挑了一件薄灰色的长衫穿了,又将头发梳成男子的样式,戴上冠帽,向镜中一照,镜中那人眉清目秀,真真是好一个俊俏的郎君。
姝颜走到院里,正要出门,却听有人在身后笑道:“兄台留步,等小生同去。”
她回过头,见一人身着天青色襕衫,手摇一柄玉骨折扇,风雅无匹地站在月色里,不是萧影玄又是何人?
她想起自己穿着他的衣服,不由微感尴尬,低声唤了一句“师兄”,就别过脸去。萧影玄却无视她的尴尬,笑得有些暧昧,口中啧啧有声:“好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光是今儿这一身装扮就压过了多少自命风流之徒,只是不知,兄台这是要唱哪出?”
姝颜被他这么一揶揄,立时红了脸,辩道:“师兄,姝颜不过是借你一件衣服穿,何必那么小气,这会子上赶着来取笑我。”
“哪里敢取笑,像兄台这样的人物,在下奉承还来不及,今夜好风如水,在下巴不得与君同出门去,共赏花灯。”
姝颜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二人便如同挚亲好友那般,一同出了萧宅的大门。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正是一幅“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的画卷。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姝颜想起往年在豫章郡和曲无岑一同看花灯的场景,豫章郡的花灯毫不逊色于长安,也是同样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只是世事非昨,变迁之快,怎叫人不心生惆怅。
姝颜不禁叹了一声:“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这时候却有个与姝颜擦肩而过的少女,刚巧听见了她这一声低微的叹息。少女回过眸来,见了姝颜,眼神亮了一亮,便笑意盈盈地接口道:“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姝颜与她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便擦肩离去。她同萧影玄又逛了一会儿,上元节的花灯夜就此收梢,余的便可略去不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