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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一抹晚烟荒戍垒(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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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炖出来之后呈乳白色,有一股浓浓的奶香味,不像是治病的良药,倒更像是某种羹汤一类。萧影玄用筷子沾起一点放进口中尝了一尝,味道却是极其的苦涩,比他以往喝的任何药都要苦上百倍。他仅仅是尝了一点儿,登时百会澄明,神识通透。

商队的人半信半疑地端了药去喂他们的当家,那青年男子被灌了药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过了半个时辰,商队的人沉不住气,气得跳起脚,就要去拉萧影玄来质问。谁知那具众人都以为无力回天的尸体忽然间就坐了起来,开始呕吐不止。

众人惊诧万分,方知道是小和尚的药生效了。那青年男子呕吐了大约又半个时辰,终于可以开口说话。整个商队的人闻之,无不狂喜涕零。一时间,小和尚能医活死人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彼时,萧影玄正在驿站的柴房里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上路。门外忽有敲门声响起,他打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正是先前主事的那个灰衣男子。男子立在外边,突然朝萧影玄深深地弓下腰去,一鞠到底。萧影玄见他此举,知道是自己调配的药已经把他们当家的给救了回来,心下慰然地想,研礼法师给的药方果然有用。

男子神色恳切:“不知小师傅是何方神圣,小小年纪,竟能起死回生,医术高明令人叹为观止,之前多有得罪,万望见谅包涵。一直未能请教小师傅高姓大名,不知能否相告,他日必当登门拜谢!”

萧影玄淡淡一笑:“不用谢我,我只是要往长安去,碰巧路过,又碰巧救了你们当家,如此而已。”

男子道:“真是巧了,鄙商队一行人,也正是要把香料运到长安去,小师傅若不嫌弃,不如与我们同行。”

如此这般,他便搭上了商队的车辆,与这行人一同去往长安。萧影玄上了车,见他救下的那位年轻公子也在车厢内,眼睛微闭着,似乎在闭目养神。他将行李放在一边,轻轻地坐在了那公子的对面。

外头有人一声吆喝,车夫便打马启程。偌大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而坐,其他人或乘骑或坐在后面的车里。车内一片宁静,只听得到外面车轱辘吱呀吱呀地转个不停,还有扬起又落下的马鞭声。

这年轻的公子只是自顾自地闭着眼睛不说话。于是萧影玄也不说话,枕着手臂斜靠在车窗上,透过半卷的车帘,看层峦叠嶂的远山连绵起伏,树木花鸟都在视线里一一倒退。

景色渐渐看得倦了,他眼皮微阖,已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旁边有个的清逸的声音懒懒道:“你为何要救我?”

萧影玄尚在半睡之中,就随口反问道:“那你为何要假死?”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便醒了大半,坐起身来,见那公子依然闭着眼睛,脸上没有半分喜悦。那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又懒懒地开口道:“敢问小师傅法号?”

萧影玄并没出家,也没有师从研礼,自然不曾有过法号,只得临时编了一个:“小僧法号如影。”

“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年轻公子轻轻念了句金刚经,嘴角才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小师傅的法号倒是不错。”

萧影玄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二人复又沉默了下去。

“你可知道,做一个商队的当家,有多难,有多累?”过了一会儿,那公子又似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我是真的不想再干下去了,可你偏要来横插了这一手。”

听他这么说,萧影玄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时用完药之后逃出生天的情景。若那时候他也遇上另外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人,把他给救了,他便真的要一辈子待在玉门关那个偏冷荒凉的地方了。若真是这样,倒不知是救了人,还是害了人一辈子。

想到此处,他便对这年纪轻轻的当家公子深感抱歉,当时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见全商队的人都欣喜万分,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瞧这公子如今的神色,看来他是好心办了坏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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