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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花谢瑶琴冷,浮生盛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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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

合上书,她叹息般地嘘出一口气:“转眼间,又是一季初夏,时间竟过得如此快。”身边的小丫头可儿忙给她递上一杯茶来:“殿下国色天香,依奴婢看,时间再快也带不走殿下的容颜。”

她淡淡一笑,用茶盖轻轻刮走杯中的浮沫,将视线转向窗外。日影浓荫,蔷薇花开得正盛。

近来她常渴睡,整个人都是虚虚浮浮的,总感觉自己的存在很不真实。据梁太医说,可能是因为刚诞下龙儿,产时大出血,又加之昏迷数天,精神耗损过度的关系。

她有些无力地对可儿说:“去让奶娘把景弦抱来本殿看看。”

可儿道了声:“诺。”不过多时就领了奶娘来,令其跪在绿玉帘外恭候,进来对她回禀:“小皇子带来了。”

她抬起头来,隔着翠晃晃的帘子,看见奶娘怀中那个熟睡的婴孩,心下酸楚,但还是忍不住问:“这段日子,皇上有没有去看过景弦?”

帘子外珠光四合,怀抱孩子的妇女似乎有些紧张,良久才回答道:“回殿下,想来因为陛下近来忙于政务,不得空也是有的。殿下得子,乃长安城最大的盛事,皇上怎肯不来探望?”

她又叹了一口气,从藤榻上起来,拂开垂帘,躬身抱起这还不满月的婴童。这孩子白里透红,小小地蜷成一团,睫毛顺长,在眼睑下投出一方暗色的阴影。熟睡中均匀呼出的气息晕在她脸颊上,微微的温热。襁褓上还挂着一块青色的玉佩,上面镌刻着“听尘”两个字。

她想起自己难产垂危的时候,那个人一次都没有来过,一次都没有。

终究不忍再抱,将孩子交回给奶娘,要可儿扶自己出去走走。

九华殿外阳光疏落,隐约浮动着细细尘埃。可儿欢喜道:“殿下终于肯出门走动了,这对身体恢复也是大有好处的。”

她知道自己不出殿门,合殿上下是没有一个人敢离开半步的,到这会儿,也是时候该让大伙都好好呼吸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了,总好过于陪着自己终日寂寂于深宫之中。

她没有乘肩舆,一径随性漫步,好在路边树木参天,遮阴避暑,直走了大半日也不觉累,一路静默无语。她已经习惯于身后明明跟着一大队人,却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求鸾宫。白玉为柱,水晶栏杆,四处挂满了月白的丝绸帘幕。

这里曾经是她居住的地方。只是现在旧物换了新主。如今居于此处的是太尉家的长女--昭仪司徒氏玉笙。

正沉思,远远地忽传来女子们的嬉笑声,她微微侧头望去,花团锦簇中,宫人们个个笑逐颜开。而正中拥着的那一对男女:女子明眸善睐,头绾惊鹄髻,一身淡粉色宫装正是温柔婉约之至;男子白底深衣,上面绣着缇色龙纹,外披明黄蜀帛,她最熟悉不过。

“怎么这么热闹呢...”她怔怔地站着,声音低得让人猜不透是在问身边的侍从,还是在喃喃自语。

“皇后殿下,那是陛下在陪司徒夫人下棋。”身边有人恭谨地回答她。

透过斑驳树影,她看见白衣男子正在神情专注地给粉衣女子的发髻簪上一朵蔷薇。思绪蓦然间飘得很远很远,不知道是几时,那人也曾经如此神情专注,为自己在发上插一枝红梅。

她恍然间忆起自己已经贵为一国之母,却留不住自己心爱的宫殿,也留不住自己在意的男人。

她回神的时候,看见那边替司徒玉笙簪花的男子已停下了动作,正往这头走来。身边的丫鬟在同一时刻便齐刷刷、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口呼:“皇上万岁!”

她忽然很想逃。

那人唤道:“七弦。”

她转身向回去的路走。听见身后的人语气急促,又喊:“林七弦!”她只作不闻,脚下步伐加快,几乎是小跑起来。

谁知道那人速度更快,只几步就追上来,扳过她双肩,面上薄怒,对她说:“既然身在宫中,就该有宫中的规矩。皇后见了皇帝非但不下跪,还避之不及,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厢司徒玉笙也缓缓走过来,站在他们身边,从容温婉,有礼有节:“皇后贵为中宫之首,后宫妃嫔都以皇后为榜,皇上待皇后礼让如宾,皇后却这样避着皇上,玉笙只怕有人心生不服。”

林七弦抬头看了司徒玉笙一眼,道:“司徒昭仪若不服,这个后位由你来坐,如何?”

听她如此说,那司徒玉笙吓得慌不迭跪了,连磕好几个响头,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哀戚道:“皇上听听皇后殿下说的这话,真真给妾身扣了好大一个不敬的帽子,妾惶恐之极,亦深感冤枉。妾一向心直口快,说话间难免有所疏忽,如话有不当之处,要打要罚,但凭皇后做主,妾绝无怨言。”

林七弦俯身扶起司徒玉笙,嘴角浮出一缕复杂的笑意,把司徒玉笙的话重复了一遍:“昭仪,要打要罚,全凭本殿做主?”

夏风微熏,粉衣女子懦喏着往后缩了缩身子,喃声答:“是。”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司徒玉笙半边粉黛薄施的俊俏面颊上已浮起一片突兀的霞红。

一掌下去,手心也麻麻地痛,犹觉不解恨,待抬起另一只手臂来,腕上却被卡住,林七弦偏过头去,看见身边那个人冠顶上十二旒蓝田玉藻珠摇摇曳曳,晃得她眼睛生疼。那人手心有如火烫,几乎要将她腕上的骨骼握断。

她虚弱已久的身体在这一巴掌的爆发后,力气终于被抽空,脚下虚浮,若不是被身边的人拽着,就要站立不稳。冷眼环顾四周,还捂着半边面靥不住抽泣的司徒昭仪,周遭黑漆漆跪了一圈的宫人,都像是幻象一般飘渺起来。

耳边一个声音冷漠地传过来:“都退下,退到十丈开外去。玉笙也下去,朕有话单独对皇后说。”

待众人潮水般退尽之后,她抬起头来,只倦然道:“请放手,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皇上。”

那人真的放了手,林七弦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足。低着头,听那人脚步越走越远,只剩无数宫人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明明是盛夏,她却无端端寒冷起来。

林七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九华殿,醒来的时候合殿寂静,只有熏炉里一线浅紫色的炉烟袅袅冉冉,案几上那把七弦琴已铺满灰尘。她坐起来,惊醒了趴在一边小憩的可儿。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来?”可儿表情悲伤地看着她。

她苦涩一笑,命可儿移琴过来。可儿只好擦干眼泪,找白绫绢子将琴上的灰尘细细地拂去,再移到她床前来。

慢慢调弦,这琴许久不弹,再挑来有些生涩。

弹的是楚调曲:

一自怜捐弃,香迹玉阶疎。闻道西宫路,近亦绝鸾舆。

翠箔玉蟾窥,天街仙籁绝。抱恨坐夜长,银釭半明灭。

林七弦才弹了一半,可儿已经在旁边哀恳:“殿下,求您别弹了,这调子太过凄凉,听了对身体不好。”

她只自顾自弹下去,直到弹完最后一句,琴弦根根断裂,才收了手,坐在床头喘气,可儿不住给她抚背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帘外忽有响动,可儿大声问:“谁来了?”半晌有丫头在外面细声细气地禀告曰:“是司徒昭仪请罪来了。”可儿气愤道:“没见着皇后殿下如今需要静养么?去回了她们殿下正在休息。”

又过了一会儿,那小丫头复又靠在帘外言:“可是殿下,才有消息来报,说陛下刚把景弦小皇子送到司徒昭仪那里去了。”

林七弦只觉得那声音像一记炸雷般轰得耳边嗡鸣四起,轰得她直从床上惊坐起来。

俄而,听见帘外施施然响起了司徒玉笙的声音:“皇后,真要谢谢您刚才那一个耳光,方才太医院的人来检,说妾也已怀了皇上的龙种有几个月了。如今,又要保胎安体,又要服侍皇上,妾真怕自己照顾不好景弦皇子。”

房间里阴阴地仿佛一切都蒙着一层灰,林七弦听罢,胸口便如刀搅般,似乎有一股火舌从腹部喷薄上来,涌到喉头,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开口就将一沤血吐到古琴上,继而不断咳嗽。

可儿也顾不得斥骂下人们失职就这样放司徒玉笙进了殿内,慌忙上来又是倒水又是给林七弦顺气。

帘子外的丫头们听到帘内的动静都吓得静默无语。只有司徒玉笙婉转的声音听来分外刺耳,字字清晰:“皇后殿下好好养病,景弦皇子妾会代殿下好好照理,妾先行告退。”

“可儿,去...”她理一理额前垂下的发丝,听得司徒已然离开,才出声,“可儿,去帮我准备汤浴,我不喜欢见血,也不喜欢不干净。”

可儿悲声道:“殿下,当前最要紧的是宣太医进宫来为您看诊!”

“就算是已穷途末路、不得待见,如今人人拜高踩低,当我只是这九华殿内的一重摆设...”林七弦微微一笑,唇角血迹未干,显得格外妖冶,“好歹,我还是皇后,现下连你也不肯听我的话了么?”

可儿抹了一把泪,只得退下去照办,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带着宫人们抬了轿辇来停在门口。

汤浴设于太液池后山的陶然筑中,引地龙温泉水,春夏秋冬,源源不断。

褪尽衣衫,只留了头饰未除,四环抛髻上斜插一支镶鸭血宝石的青铜簪,林七弦担心自己虚弱得犹如一片枯纸,在这洒满花瓣的池水中,会舍不得睡去。遣散一众下人,只余她独自泡在温暖的泉水里,蔷薇花瓣散发着夏季的清香。

此生尘缘纷扰,奈何君心凉薄,原来爱与恨,都沉重得叫人负荷不起。红尘紫陌,自己终究是一介过客而已。

拔下那柄青铜簪,用力朝手腕刺下去,她看见绚烂的红色,在蒸腾的温泉水里如同蔷薇花盛放一样美丽。她开始疼痛,冒冷汗,颤抖,身体一点一点麻痹...她感觉口渴和空虚,梦境和幻觉接踵而至。

不知不觉,五个年头,五个轮回,五个春夏秋冬,人生恍如一梦,她在深宫中住得太久太久,真的已经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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