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侯至宁王府的第五日夜,姝颜做了水晶饺子,想起曲无岑还在书房,便自己持一盏玻璃宫灯,涉夜踏露行至莲心殿。
姝颜提着食盒,站在院中,看见白纸糊的格子窗里映出挑灯伏案的影子。姝颜早就习惯了看这个伏案的影子,每每夜间自己去莲心殿,看到的都是这么一个影子。曲无岑好读书,且只读好书。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姝颜推门进去,却见萧影玄好巧不巧地也在里面,不禁愣了一下。萧影玄斜坐在书房北首的椅子上,看姝颜进来,也是微微一怔,便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笑道:“王爷,看来咱们今晚有口福了。”
曲无岑还未开口,姝颜已觉得萧斯人这个人没脸没皮真是到了一定的程度,朝他一瞪:“侯爷,对不住,小女子不知道侯爷今夜也在此处,所以并没有准备足够的夜宵。”
“不妨事。”曲无岑却道,“萧兄若不嫌弃,本王那份便让与你吃。”
姝颜只好打开食盒,把那碟水晶饺拿出来端到萧影玄手边,转身站到曲无岑身后,见香炉中香欲燃尽,就随手往炉中添了一把香。萧影玄见状叹曰:“此情此景,当真是灯下闲读,。”
姝颜的脸刷地一下烫到脖子根,好在夜里灯黄,看不真切。而曲无岑并不以为意,于是萧影玄只好呵呵几声。姝颜颇不自在,推说自己房里还有事,便匆匆离去。月色凉如水,滚烫的面颊在凉夜里渐渐冷却了温度,姝颜的嘴角却平添了一弧笑意。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刚才出来得急,竟把玻璃宫灯忘在了莲心殿,姝颜便折回去取。姝颜走路本就轻,此刻夜里四下无人,她听不得孤寂又突兀的脚步声,更是下意识放轻了步伐。莲心殿里还亮着灯,姝颜悄无声息地走近了,屋里两人对话的声音清清楚楚。
“敢问王爷,这位姝颜姑娘如此好才情,究竟是王爷的什么人?”那是一个清淡的男音,淡得像此时的夜色,仿佛冰镇过的光滑的酒杯里,那一杯口味淡雅的葡萄酒。和他戏谑的语气有种惊艳的反差。
紧接着便听得曲无岑熟悉的声音,反问:“想不到萧兄对我家的婢女这般上心,莫不是看上了她?”“哦?”似乎在玩味曲无岑话里的含义,隔了半晌,萧影玄才笑道:“果如王爷所说,却不知王爷肯不肯让爱。”姝颜听见曲无岑道:“女人如衣裳,衣裳不止这一件,萧兄若喜欢,送与你便是了。”
姝颜心中四味尽失,只觉无比酸楚,扶着门框的手不由一滑,连宫灯也顾不得拿,便夺路而去,一路上脚下生风,连崴了脚也不觉疼痛,硬是一瘸一拐地奔回了听风榭,直至自己房里,才觉脚踝上刺痛不已。脚上的疼,却似乎锥在了心里,痛得她不由滴出泪来。
姝颜在床上躺了一晚,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渐渐泛白,六更天的时候,明心来传说,萧侯爷求见。姝颜转了个身,只是懒懒地赖在床上,道:“不见。”明心惴惴不安:“可对方是铁骑侯,姑娘...”姝颜不耐道:“他一个大男人求见我,别说如今在宁王府于礼数不合,就算我还在群玉山,也绝不会见他。”
明心只好讪讪地下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封信。“姑娘,那侯爷人还在外面没走呢,只说这是他昨日悔不该冒犯姑娘所手书的一封致歉信,请姑娘看完后,好歹见他一面,让他当面赔罪。”
姝颜想起萧影玄听力极好,昨夜断无可能没有听出自己已经到了门前,却依然说了那些话。她不禁怒从心生,“腾”地一下就从床上翻起来,从明心手里抽出那封信,披头散发,趿着鞋便冲出去开门。门外的年轻的公子着一身荼白色长衣,腰间束着琥珀色的系带,丰神俊朗的面容上犹带着一丝笑意。
姝颜“唰”地一声就把那封信掷在了萧影玄的笑脸上。
几个跟出来的丫头见到这一幕都吓得面色发白,不知如何是好。萧影玄不怒反赔笑道:“如今姑娘气也气了,打也打了,小生还请姑娘见谅。”
姝颜还要发作,却见空中远远飞来一团绿色的影子,直直的朝着听风榭的方向掠过来。近了,才看清是一只绿鸽,脚爪上还套着一圈细细的五色玉石环,在晨曦初升的朝阳里泛出晕染的光。
明心惊喜道:“好美的鸽子!”
那绿鸽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最后停在了听风榭前头的吊着的横栏上。那横栏本就是用来养鸟的,旁边还固定着鸟食袋子和喝水的小杯子,偶尔会有过路的鸟儿歇脚停在那横栏上。
萧斯人道:“若姑娘还不能消气,便收下这只信鸽,权作是赔罪礼。”
姝颜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明儿我就让人把这臭鸽子烤了吃!”
萧斯人拱手一笑:“它既然跟了姑娘,那也只怪它命数不好。小生有事在身,就不能奉陪了,还请姑娘恕罪。”说话间,足尖点地,身形如轻燕般几个起落便去得远了。
姝颜站在原地,听见萧斯人的声音遥遥地传过来,爽朗开怀的样子:“若是以后宁王待姑娘不好,让这只鸽子捎个口信给在下,小生愿替姑娘出头,哈哈哈哈...”(未完待续)